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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拭非还是要去官学的。她要科考,举子名额最快的就是从官学结业。

平时要照顾杜陵,总是有一天没一天地翘课,如今林行远来了,她终于能空出手。

翌日大早,便蒸了米饭,带到书院去。坐下来静静等着开课。

“方拭非!”

前头一人厉声喝道。

方拭非微微蹙眉,握着手里的笔继续写,全当自己没有听见。

那教《论语》的先生拍桌:“方拭非,你如今还是长深书院的学子,就要开始忤逆师长了吗?”

坐在邻座的卢戈阳推了她一把,紧张提醒,方拭非才停笔站起来问:“先生有事?”

其余学子窃笑,小声道:“来了来了。”

显然她被教训已是常态。

“你还敢问是什么事?”先生指着她道,“你昨日未来上课,前日聚众斗殴,欺辱同窗。简直有辱圣人遗训。你可知错?”

“学生可没有动手。”方拭非说,“敢问是谁伤了哪里?”

前排何兴栋转过头来道:“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你昨日口出脏言,形同杀人!”

方拭非瞥他一眼:“那你怎么还苟活着呢?”

先生怒而一喝:“方拭非!”

方拭非挑眉。

何兴栋是县令公子,全书院上下都要卖他面子。学生间倒是还好,只是正常相交,可有几位先生的脸面实在太过难看。

至于这何公子,一言难尽。人是挺正常的,平日没什么纨绔子弟的作风,就是脑子混了些,眼睛也瞎。

因受人挑唆,跟她素有不和。

至于方拭非,名义上她出身低微。

父亲方贵原本只是一小小木工。五年前方拭非随她师父跋涉前来投靠,她横空而降成了方贵在外生的二儿子,方贵才开始北上经商。如今不到五年,已经是水东县里小有余财的商户。

自然,区区方贵,在县令面前,还是说不上脸面。

前日……前日何兴栋又来找茬,被方拭非给骂回去了。

“这是你上次的课业?讲的是‘照临万物之仁道’。呵,我看你还差得远。”先生直接将纸撕了,拍在桌上:“出去,好好反省反省。”

方拭非也不生气,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已经是习惯了。

卢戈阳担心地看着她离开。

何兴栋得意一笑,却是悄悄溜到方拭非的位置上来,问卢戈阳道:“他方才在抄什么?”

卢戈阳说:“他在帮我抄书。”

“哦……好吧。”何兴栋见不能搞破坏,有些失望。末了又问:“你抄什么书?”

卢戈阳翻了下书页,答道:“家父受伤,抄些书补贴家用。”

前两日他家里收了些肚腩肥肉炸猪油。炸完的油渣父亲不舍得丢,就自己吃了,结果那油渣炸得太老,他把牙给磕坏了,流了好多血。

方拭非当时听得表情诡异。

他爹尽早起来就发热,卢戈阳想抄几本书拿去售卖,好给他看病。方拭非听罢,便说帮他抄。准确些说应该是默,她对这些书已经是倒背如流。

如今虽有印刷,但雕版印刷成本过高,雕版数量不多。只有《论语》、《诗经》一类书册价格降下来,其余书本传阅依旧要靠手抄。字迹漂亮的,平日靠抄书也能度日。

只是读书人鲜少做这样的事情,可见两人是真的穷。

也的确是,他们二人是官学里鲜有的平民子弟。

何兴栋是不可能跟方拭非一样帮他抄书的,于是低下头,在怀里掏了一阵,将带着的全部银钱都拿了出来,推过去说:“你先用着。”

卢戈阳沉声到:“请收回去。”

何兴栋笑嘻嘻说:“我借你呀,你写张借条给我。就说一年后……两年后,你要还我两倍银钱。我这不是还有利可图?”

卢戈阳犹豫片刻,便收下了。另起一张纸,写了条子,两手递过去道:“请过目。”

何兴栋也不看,随手揉成团就收进衣服里。

卢戈阳无奈一笑。心道无碍,自己记着就好。

何兴栋这人就是孩子气,对待同窗,还是很好的。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得过他的帮助。

卢戈阳忍不住说:“何公子,您若是对方拭非也有半分……”

何兴栋气冲冲地打断他说:“不!我就是讨厌他,就他不成!”

说罢将头一埋,就在桌子上睡起来。

卢戈阳无奈叹了口气。

课间,先生离开,卢戈阳出去看方拭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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