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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整晚都被方拭非抽出来的卷宗所折磨。直到听到一丝人声,知道有人来官署了,才将东西都放回去。

方拭非立在顾琰的门外,谢绝了小厮进去通报的好意,等着顾琰自己醒来再说。

后厨的大娘早起,给她熬了碗粥,往里洒了点糖,让她在外面喝着暖身。

顾琰身体不大舒服,大早天色未亮便醒了,仆从扶他起来洗漱,才告诉他方拭非到了。

顾琰赶紧让人进来。

“这么早,你在门外等了多久?”顾琰抬手摸向她的肩头,点着她的头往后一戳。

方拭非说:“不久。”

“肩上都湿了,衣服也是冰凉的,还不久?”顾琰手里拿着热毛巾说,“坐。何事找我?这就等不及了。”

方拭非将她问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再加上自己的推测。

“我想知道,当年运河的经过。”方拭非说,“这案卷,刑部不可能翻得出来,只有当年知情的人知道。所以来问问您。”

顾琰把毛巾丢进盆里,示意仆人都退下。等驱散外人,才缓缓开口道:“你在刑部查到什么了?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毋须查到什么,我只知道刑部里有。”方拭非说,“今日从刑部尚书的表现来看,他是不知情的。对我戒备,却又不知该从何处戒备。几番试探,都不在点上。既然他不知情,那就不会替幕后人做隐瞒。既然如此,我要速战速决,在对方知晓做手脚之前,将此事暴露出去。”

顾琰往床边走去:“你还没告诉我,你查到什么了。”

“证据,在就可以。至于在哪里,只要陛下首肯,自然会翻得出来。”方拭非说,“难道当真如此巧合?参与过运输兵器的几位船手,在数十年过后,尽数灭门暴毙?当年毫无证据,如今还能是毫无证据吗?那些血淋淋的尸首,就是证据啊!”

“何来证据?”顾琰说,“当时查出那些船手的身份,皆是些亡命之徒,并未发现家中还有亲属在世。既然他们都已死,便是死无对证。所有相关名册皆被修改,你如何向陛下证明,那些不过姓氏相同的灭门惨案,就是当年那些从犯的后人?”

方拭非急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去找证据?你尽给我些细枝末节的线索,我当然乱猜!此事既然与我有关,你们为何事事瞒我?”

顾琰看着她淡淡道:“你焦躁了。”

方拭非:“我们哪还有时间!”

顾琰语气严厉了起来:“你是觉得我快死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住。还是想在我前头,让我给你送行?!”

方拭非欲言又止,闷闷道:“明知我并无此意,您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你又何曾听我劝告?”顾琰说,“我让你不要心急不要心急是了什么?你倒是有本事,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若需要人去死谏,还用等你?你纵是赔上你的命,叔父能信?你以为三哥身在扬州身边就无党羽?一人一本就能参死你!”

方拭非低垂着视线,沉默不语。

“不满?”

“不敢。”

顾琰阴阳怪气道:“好的很。”

方拭非不欲与他争吵,悻悻闭嘴。

顾琰揉着额头说:“大哥出事之时,我尚是少年,三哥年纪也不大,而谋逆之事却闹得满城风雨。布置可谓精妙,善后也极其狠辣,绝不该是他那般年纪的人能有的谋算,是以从未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事情接踵而来,叔父当时被逼急了,加上当时年轻气盛,言语间方激烈了些。从当时的证据来看,的确是难以推脱。我等不知大哥心中苦楚,左右为难,由他一人独受煎熬。待灾祸酿成再去悔恨,为时已晚。”

“您既觉得心酸,那陛下应该也是。”方拭非说,“您既然在怀疑此事那陛下应该也是啊!”

顾琰说:“我亲眼见大哥自刎于前,自然相信他的清白。我入户部多年,一直在调查此事。可直至今日,也未得多少线索。我请正则去扬州帮忙调查,他在那边亦无进展。对方行事如此缜密,你如何说服朝臣说服陛下,他二人是兄弟相残?方拭非你往后想给自己背上何等污名?”

“污名又算什么?”方拭非说,“请您告诉我,这次没有证据,以后就会有吗?陛下身体可还康健?今后会是何人天下?顾泽列违背圣命偷回京师,这就是摆在面前的一桩罪证!人心皆有弱点,我有办法能说服陛下。”

顾琰回过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她。

晌午之时,方拭非小跑着来到宫门前,王声远与周刚平都在那里等候。

刑部尚书道:“方御史,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方拭非说:“准备的久了些。这不是怕出纰漏?”

“光叫老夫在这里吹风。”王声远扶着自己的老腰,“又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