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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明白。”

医生迟疑问道:“我不是精神科的……他是不是被洗脑了?”

江风说:“没有。没事。”

江风从医院出来,过去带了坐在大厅里等候的小山神。

他晃着腿从椅子上滑下来,主动去牵了江风的手。

外面的天已经是墨黑的了,两人叫了出租车,转道去宾馆。

小山神问:“爸爸。柳叔叔奇怪是因为他太听话吗?”

江风:“你可以这样想。”

小山神:“可是听话不好吗?我也听你的话啊。大家不是都说,要听大人的话吗?”

“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知道对错。”江风说,“如果我让你去做坏事,你就不能听。”

小山神:“可是爸爸不会让我去做坏事。”

江风:“可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谁也不能叫别人完全的顺从自己,毕竟,你不会是第二个我。允许每个人的不一样。”

小山神乐呵呵道:“爸爸说的对!”

·

两人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早上,江风再次带着小山神出门。

他还记得柳玉柳梦红说柳方平初中时期有些叛逆,说明那个时间段,柳方平还是正常的。他就顺着这一点继续问一遍。

柳方平初中时期的班主任已经不任教了,转去了教务处。时间比较好抽。在听江风说柳方平已经失踪,又顺藤摸瓜调查到初中履历里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

他几次想要打探消息,可惜都被江风推诿了过去。

江风问:“他当时是个怎样的人?”

“这么多年了吧,我还真记得不是非常清楚。”班主任迟疑说,“不过,对这名字是有一点印象。我们做老师的,有时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几个捣蛋的学生?”

江风:“您的意思是,他以前很叛逆?”

“应该是吧。叛逆期嘛,又是男孩子,管不好就容易出事。尤其是成绩不好的,长得又帅,很容易被身边不成熟的价值观影响,觉得读书没用,四处浪迹才是真帅。”班主任笑道,“哦,他们读书的那个年代,班上武侠小说跟玄幻小说还是很流行的。现在的学生志向又不一样了。”

江风:“他后来应该学乖了吧?是怎么学乖的?”

班主任困惑道:“你到底说哪个学生?”

他从底下的柜子里抽出几本硬壳的文件夹,在里面翻了翻,最后停在柳方平的班级照片上面。又把照片拿起来,下面留着他自己当初写的笔记。

班主任拍了下脑袋,想起来道:“对嘛,就是他,我对这个学生记得非常清楚的,只是对不上那张脸。原来是柳方平啊!”

他说:“他以前的确是很调皮的,还经常逃课去网吧。不好好上课,要么看课外书要么就是睡觉。我请过好几次他的家长,到后面他家长都不来了,只说让我狠狠打,把他教乖。哎哟我哪敢呀?体罚可是要吃处分的。”

班主任说:“是后来有一天,他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因为有人在前面插他的队,他很生气,然后一拳把别人鼻子给打骨折了。那学生家里有点背景,事情闹得挺大。叫了双方父母,好好商谈赔钱,最后柳方平被暂时留校察看。我们学校,那个年代的处分,是没那么快记入档案的,只要初三的时候表现好,能消。他那时候回家呆了一个多月。改变就是那一个月里发生的,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一样了。”

班主任:“神态、语气、眼神,跟以前比起来有点陌生,但变化还不算很明显。慢慢的继续改进。以前我们老师根本不敢骂他,可是在那之后,怎么教训他都没有反应。他开始非常努力的学习,每天晚自习都在看书写字,能安安静静坐上好几个小时。作业什么的都在写,成绩提升飞速。”

江风:“这种转变,您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啊。但我们老师都是相信学生会顿悟。”班主任说,“然后有一次,他忽然跟我说,他说他被他爸妈控制了。哭得特别厉害,还抓住我的手让我救他,说自己快受不了了。”

班主任抿了下唇,回忆当时的情况,逐渐清晰起来:“我当时以为是家暴,马上给他报警。结果警察来了,家长也请过来了,录口供的时候,他很平静地说是我记错了。这怎么可能?就忽然变了一个人,大变样的那一种。我说这孩子有前途啊,演技贼棒贼棒的,可也很生气,他这不是唬我吗?警察走了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说想试试老师是不是真的会关心学生,还说我是个好老师。你说这孩子……他真是。”

江风:“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有发生过吗?”

“有的。”班主任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可是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可能跟我做得梦串起来了。”

江风:“我明白。您只管按照您记忆里的来描述就可以了。具体情况我可以自己判断,不用担心。”

“好。”班主任于是放心地说下去。

“第二次,是某天晚自习结束之后。班里学生都走了,就他还在。我过去催他关灯回宿舍,就看见他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我拍了下他,他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又是那样,看见我就开始哭,眼泪哗哗得流。他说自己想死,可是没勇气死,但真的太痛苦。还说知道自己错了,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班主任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

江风没有打断他。

“我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他跟我说了很多。他说父母对他控制欲极强,连他玩的玩具,看的书和玩的游戏,都要严格管制。家里还整天吵架。两人都不是个合格的父母,从来不关心他,有时候连他吃没吃饭都不管,但又什么都想来指手画脚。”

“说那次他被罚回家之后,开始变得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照着他爸妈的话做事。唉,学生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家长不理解,他们认为是小事,可对学生来说,就是那么痛苦啊。我当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我第一次看见那要强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特别难受。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学校的心理医生,然后还联系了柳方平的父母。”

江风:“之后他又否认了?”

“是的。”老师说,“他还是说我记错了。他父母也不在意。很快他就临近毕业,我想管也管不着。他初二的时候,成绩还是倒数,基础打得特别差。初三毕业的时候,成绩是全市前茅,拿着奖学金去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可见他一年里有多努力。一般人都没那种毅力。有时候我看他的黑眼圈跟暴瘦的身材,都觉得心疼。”

“之后有第三次吗?”

“坐下来好好聊的第三次倒是没有。可他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好好一个人,本来在跟你笑,忽然脸抽搐起来,然后又很快恢复原状。感觉在做鬼脸一样。这样的情况我倒是看到过几次。”

江风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配合。”

“他真的失踪了吗?”班主任问,“我当时就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了人格分裂,然后……可惜他毕业得太早,我想帮都帮不上。”

他低下头怅然道:“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再多管闲事一点。毕竟他身边都没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你看他都向我求救了,我却没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