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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侦大队和刑侦大队这边不同,首先氛围上就透着祥和,难得有嫌疑人家属上门,都笑嘻嘻地看热闹,刘瑕进门的时候,一群警察围着叶楚浩辰的三亲六戚,看他们大骂‘公安局没有良心’,‘我儿子一出去就举报你们乱抓人’——最客气的还是律师,急得满头汗,一边劝解家属,一边不断和熟识的警察解释,“情绪有点激动,别往心里去……”

刘瑕虽然读的是心理,但跟着连景云办了几年的小案,也清楚个中关窍:在国内,没有和警察势同水火的律师,越是要办刑事案件的律师,越是要和检察院、公安局搞好关系。中国是大陆法系国家,检方强势,和警方关系不好,律师连案卷都看不安稳。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律师四处救火,连景云来接她都不进去,看了几分钟才往里走,连景云好奇。“看什么?你在分析叶楚浩辰的家庭关系吗?”

家庭分析,几十秒就看得差不多了,不过刘瑕也没否认,“嗯,但没看出什么点,和我猜的一样,叶楚浩辰的家庭……就和所有正常的家庭一样正常。我是在想,你们这个案子,其实时间上也很紧迫啊。感觉不比地铁案轻松多少——张局身上,承担不少压力吧?”

“又神棍。”连景云呻吟,脸上还带着笑——这也是他的突出优点,抗压性好,不管受到多大的挫折,脸上的开朗从不褪色。“来吧,说点人话,怎么猜到的?”

“就从刚才那一幕猜到的。”刘瑕背着手,“题面是现成的,你不试着做一做?”

连景云想半天,“你是说,刚那一帮子都在看热闹,没有出来排解的?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你也知道现在的风气,□□为上,□□要不得。再说那都是别的小组同事,人家也没必要上来掺和——”

看刘瑕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做个鬼脸,“刘老师,您给讲解讲解呗。”

“叶家人来闹是没什么,叶楚浩辰的拘传时间已经超过24小时了,不能转拘留的话是该放人。”刘瑕说,“看热闹也没什么,这个案子有你插足,没交情的同事,有奶酪被动的危机感,不帮你们张罗也很正常。不过,从资料来看,叶家也就是小富,和沈家那种拿公安局当自己保安亭的盛况不能比——”

沈三先生上门的事情,没瞒过连景云,他们去的那个派出所就有他的师兄弟,也是小伙伴团的一员。听刘瑕一说他就笑了:警察上门的时候其实就知道沈三先生的身份,不然怎么拿王某聪和三先生做比较?立案表没写,笔录做了就扔,摆明了只是给沈三先生一点教训。其实能办到这点,不需要多少能量,只要给充足时间操作,一般富豪也能做到。但想想,从刘瑕求援到警察敲门,中间不过半小时不到,招呼已经打到派出所,如臂使指毫无障碍,沈家豪门,真正是豪在这里。

笑完了又有点深思,“明白了……除非有人主动吹风,叶家人没理由知道我们手里的证据还不能办拘留……”

他被刘瑕智商碾压根本是家常便饭,挑个大拇指就不当回事了,压低声音解释了几句,“还是地铁案的动静大了点,这个案子及时破掉,结果还是谋杀案,和安全事故不沾边,部里、市里反响都很好。张老师已经定了下半年入部学习……刘局后年就退了。现在再来个经济大案,而且还和网络沾边,如果破案媒体稍微再炒作一下……”

“唔,”如果不是连景云,刘瑕怎么可能在乎这个,“那现在怎么办,把人放了?还是顶着压力再羁押几天?”

虽然原则来说,一次拘传不能超过24小时,但大案要案中,操作不可能如此严格,上下抹得平,多关几天也没什么,不过现在政治环境险恶,操作上就不能留下把柄。连景云耸耸肩,“速攻不行就缓一缓,放就放呗,电脑已经在我们手里了,现在技术科正在努力,也正找别的高手,他家周围布控一下,能跑哪去?破解出文件夹再抓嘛。”

刘瑕对于‘再找别的高手’一说并不乐观,诚然,叶楚浩辰是个‘相当拙劣’的copycat,不过以沈钦的评判标准,市局技术科的人才可能约等于不会电脑。她笑笑,“打算什么时候放?”

“本来今早就要办手续的,刚好踩着24小时的点,后来不是接到你电话了吗?”连景云摸摸后脑勺,眼睛四处乱瞄,好像能瞄出一个沈钦来。“他什么时候来?还是已经到了,因为是白天不敢上来?”

“我没说服他。”刘瑕说,她欣赏着连景云的表情变化,微觉好笑,“不是告诉过你,他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虾米,你、你真的——”连景云说,他看起来是真被刘瑕的暗示给吓着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几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靠,耍我啊?”

他几步紧追上刘瑕,有些不可置信。“昨晚就是骗我的?”

“我有那么无聊吗?”

“啊,但——”

“在昨晚,我的确只看到两种解决方案,但在那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刘瑕说,她无视连景云满脸的问号,从包里提出必须的道具,“给我两个小时,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早上好,叶同学,吃过早饭没有?”

在局子里过了一夜,叶楚浩辰的精神当然不会太好,他还没换上橘红色的看守服,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眼底是两块醒目的青黑。听到刘瑕问,他有点负气。“吃过了,没饱。”

也许是因为早起低血糖,反应有些慢,回答了才注意到刘瑕的穿着和长相,他好奇地四处看了看,“……这不是审讯室。”

“你是警察吗?”

“你看我像警察吗?”刘瑕反问,她给叶楚浩辰倒了一杯水,放在桌边推到他面前——叶楚浩辰拿起水杯,视线在刘瑕和水杯之间来回转动,他眼角的提防慢慢消解:一杯水在心理咨询里有多神奇的作用,外行人简直无法想象。

“那你是?”叶楚浩辰先啜一小口,然后大口大口地把一杯水都喝完了,伸杯子。“还要。”

刘瑕又给他倒一杯水,“早上没喝水?”

叶楚浩辰很委屈,“水是凉的!这哪喝得下去啊,那个馒头没热水配,太噎人了,你们这简直就是虐待。”

这个‘水太凉’论,简直和钱谦益的投水殉国‘水太凉’有一拼,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高中男生不声不响,倒手获利好几百万元?刘瑕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看,“一会你出去可以考虑投诉一下——你爸妈就在外面,他们对投诉的说法热情也很高,正好一家人一块了。”

“我爸妈来了?”叶楚浩辰一下伸直腰,他明显兴奋起来了。“我能见他们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马上。”刘瑕从包里取出纸笔,“把这个测试做完,走个程序就行。”

“什么测试?”

“精神状况测量表。”刘瑕说,“——你不都说了,这不是审讯室,这是心理调查室。市里的要求,未成年的嫌疑人都得做这个,得归档。”

“为什么?”叶楚浩辰拿过那张表,兴奋中犹有丝提防。

刘瑕耸耸肩,“政策上的事,你懂得,这是关怀未成年人成长的一部分,关注研究你们这些少年犯——噢,对不起。”

她笑起来,“准少年犯的心理。”

“我才不是准少年犯。”叶楚浩辰知道刘瑕在和他开玩笑,他抢白了一句,也彻底放松下来了,“笔呢?”

刘瑕把笔拿在手上不给他,“好好做啊,别乱填,要是测量出你有精神疾病,那你就得强制接受治疗,别给我找事。”

“行行。”叶楚浩辰把笔从她手上抽走,瞥了刘瑕几眼,自言自语,“挺漂亮的大姐姐,怎么这么啰嗦……”

他很快就做完了整张测量表,“报告姐姐,做完了——这是什么?”

“测试的第二部分。”刘瑕把蜡笔盒放到他跟前。“用这些蜡笔试着画张画——你慢慢来,不着急的,我刚好给你这张表计分。”

“……噢。”

“好好画,不要乱涂,我得写分析报告的——这要进你档案,你不想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这个被落档吧?”刘瑕今天反常地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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