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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李云生的敌意,太明显了点。”连景云又开始往前走,自然地中断了对视,这或许是对她的体贴。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像是拉家常。

“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刘瑕问。

“我有那么圣母吗?”连景云失笑,这几乎就像是他们的唇枪舌剑互相玩笑……但,他的语气虽和煦,却还是没让这个话题就此溜走。“你对这个案子很不热心,是因为他吗?”

“李云生?”刘瑕说,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咽下轻微的烦躁,又重复一遍,“因为他?这不合逻辑。”

“确实,从逻辑来说,把凶手揪出来对李云生才是坏事,这样他就拿不到太多保费了。”连景云说,“但,你是心理学家,这还是你教我的呀,虾米——人并不是逻辑的动物,在很多时候,人都是本能的奴隶……比起少拿保费,把一个对李云生有怨恨的凶手放任在外,对他造成的威胁似乎还要更大一些吧?不管他再度犯案的可能有多低,从本能感觉上,的确是后者对他影响更坏,不是吗?”

连景云虽然一直找她出钟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好侦探,刘瑕索性站住脚,她不知道自己的眉毛已经扭了起来,玉色脸上,淡红色的唇抿在一起,眼神略带恼怒……她的表情几乎是倔强的,这让她一下年轻了许多,仿似又带上了学生的生涩——被欺负得动了气,但又因被说中了软肋,不知该如何回击,只好用盈盈的眼波,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连景云看得笑起来,他想说,我太久没看到你撒娇了——

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刘瑕是时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他把篮球丢向她,让她手里的作业堆翻倒,她在讲台上朗读作文时,他冲她做鬼脸吐舌头……这时的刘瑕就会这样默默地瞪着他,双眼说完所有埋怨的话。这已经是太多年以前,但他绝不会记错,连景云的每一个美梦里,都有这样的她。

自从她成了孤儿以后,刘瑕再也没有这样嗔过他。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

“去找他吧。”他说,感情有一点复杂,但仍坚持。

“找谁?”眉毛挑了起来,她的双眼波光粼粼,情绪莫测,就像是从前所有时候一样不容易看透,但——和从前比,又是那样的生动。她就像是一幅画,美轮美奂,和他日日相对,但却总是少了一点人味,直到有人为她点了睛,这才忽然活过来,轻言浅笑,焕发出、被赋予了一整重生命。

“还和我装傻?”他说,作势要叩她,她退了一步,嘴唇微微撅起来——唉,她是这么神秘,这么美丽,忽然间又这么可爱,这一招来得毫无预兆,直击胸前,让他的心脏一下抽紧,几乎是跳跳的痛。

连景云忍着巨大的心痛说,“去找他吧——去吧,不然,你根本没法专心办案。”

他加重了语气,有些欣慰地见到刘瑕的犹豫(好歹他对她的影响力依然还在),她欲言又止,眼波流转间,有一种别样的妩媚悄然浮现——她是苦恼而低沉的,这一点他能看得出来,但这份迷茫沮丧,终究是带了种种风情……

这是一种全然新鲜的表现,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风情。

“我建议你不要听张局指挥,浪费警力。”思忖片刻,她似乎有了决定,双眼再开时,已是一片淡然。“成年人的冲突导致的仇杀,与校园欺凌受害者的报复,二者的犯案心态有明显区别。只有在封闭环境里被反复迫害的受害者,才会疯狂到为报复一人而罔顾其余人的性命。在时间线上也会有明显的不同,仇杀的时间链条更短,冲突和报复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报复手段也更趋向于短兵相接,直接伤害仇人。虽然那四个人的确不是凶手——我反复审讯,就是为了确认这点——但大方向不应变。”

“但这条思路,现在已经通往死胡同了。”连景云不再逼她,他终究没那么高风亮节。“我们逼近的四个嫌疑人都被你亲自排除——这是一条有瑕疵的思路,在你修正瑕疵之前,我会按张老师的交代撒网排查,拼个概率,看看能不能撞到什么。”

“是啊,有瑕疵的思路……”刘瑕低语,她浮现凝思之色,忽而表情一动,似乎有灵感浮现,但片刻后,她又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会发现瑕疵的。”她抬起头,“已经有点眉目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有眉目了?连景云精神一振,这瞬间所有私人事务都不再重要,他的注意力全投入案情,恨不得立刻头脑风暴,捉稳那稍纵即逝的灵光。“——你要去哪!”

刘瑕被他的急切逗得笑起来,有终于回整他的得意。

“去找沈他呀。”她笑盈盈地说,这笑意,轻俏得像一朵刚绽开的莲花。“这不是,你求我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