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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行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只能咳嗽。

那剑并没有杀了他。虽然当胸而过,可西门吹雪的确没立刻杀了他。剑在他心口上,只要他不立刻拔|出来,那就有救。

剑刺穿心脏后留在原处,本身就起到了堵塞裂口,血液填塞心脏内部,造成心包填塞,有利于减少心脏往外喷血。而在心包失去效果,心脏衰竭前的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抢救时间。

而西门吹雪医术卓绝,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事。

他成为剑神前,确实剑出不回,出鞘必见血,从不留手,可他成为剑神后,从他对战枯竹的剧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学会了收剑——某种意义上的收剑,只要枯竹不拔剑,是有能存活的几率的。

林稚水对此心知肚明。

“我没想过要你的命。”少年的声音比晨曦的甘露更干净,比月光轻吻的湖面更平静,“你去包扎吧。”

李路行闭了闭眼睛,高挺的鼻尖缀着一颗水珠——是他的汗水。

“你赢了。”

那位剑客是从他的文章里出来的,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他赢了,赢得光明正大,毋庸置疑。

说完这话仿佛用光李路行的力气,他打了个手势,剑仆飞身上台,先铺开一卷冰蚕织的布,才把自家少爷扶坐上边,一手拔剑,一手怼药膏,还能迅速拿出一卷绷带,给少爷包扎。

剑横放在李路行膝盖上,他垂着脑袋,手拂剑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稚水向西门吹雪拱手道谢:“多谢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雾逐渐笼起,他抬脚走进雾中,身影慢慢消失。

文字世界里,忽地起了一座山庄。

阮小七看看山庄,又看看宫殿,忍不住酸溜溜:“怎么别人家的就那么豪华,我们家只有几个破屋呢。”

包公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本官比较熟悉衙门,可……”放座衙门在小世界里不太合适,他就选择了瓦屋,简朴素雅。

吴用斜睨阮小七:“不是七郎你自个儿说,要和渔村一个样,正好放一汪大湖。”

郭靖眨了下眼睛,反而是唯一没搞清楚状况的:“居然可以自己选住所吗?”

他来的时候,湖中心已经有几间屋子了,就以为需要入乡随俗,同样建了一间相似的。

听着文字世界里的热闹,林稚水轻轻笑了下,然后才放松着心情,走向李路行:“我妹妹呢。”

李路行扭头问剑仆:“他妹妹呢。”

膝盖轻击砖石,剑仆半跪下来,低声:“没找到。”

李路行受着重伤,脸上是病态般的苍白。此时此刻,脸色唰地涌上不正常的潮红,“怎么会没找到!”

“什么叫……”林稚水脑子“嗡”了一下,眼神恍惚,声音轻得发飘,“没找到?”

李路行:“我……”

“林稚水!”陆县令陡然站起来,瞳孔大缩。

“住手!”另外一道陌生男声响起,透着急迫。

那是一抹剑光,周围都变得阴晦了,天地间只有那一抹光在烁动,是冰山的尖峰,是夜来的冷霜,快到模糊了视野。

李路行一动不动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幅画,剑仆匆匆忙忙地抬剑阻挡,由打磨得最亮的矿石涂画的光芒与剑身相击,停顿一息后,摧枯拉朽地前进,那把剑则崩离碎裂,无可挽回地撒落成片。

李路行似乎想要抵挡,可手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地疼。

那道通天剑光到了。

凛冽的剑气刺进他的喉咙里,深寒刺骨,却在刚破皮,血从那里面流出时,倏然而止。

李路行骤抬眼。少年抿着嘴,双眼发红,沉沉地望着他,面上毫无其他表情,扣着剑柄的手,指尖惨白得仿若仅有几节骨头。

对方想要杀了他,毫不意外。

然而,冰凉的剑尖终究是一点一点离开喉咙,颓然地在空中划下,一滴血珠自剑尖滑落,猛地飞射向李路行的手,“啪嗒”,李路行下意识拈了拈,血液带着一股滑腻的恶心感。

只听少年哑着嗓音,道了一句:“你杀妖。”

他难道能杀了李路行吗?林稚水木然地想:且不说,对方帮过他,何况,这事,最该抹脖子的不是李路行,是他!

如果他能更强大,就没有人可以动他妹妹。

如果他能回来得更快一些,不在县外休息,说不定还可以及时阻下恶人带他妹妹离开。

如果他选择的不是让包公留在家中查看痕迹,或许,包公当场就能看出李路行在撒谎,他也就可以立刻去寻找妹妹,而不是空耗救援时机。

而李路行,他能够在那时候站出来阻拦妖族,日后就能持剑上战场,杀更多的妖族。

他是人族的有生力量。

林稚水狠狠一闭眼,收剑转身。

而且,他若杀了李路行,李家必然和他不死不休,可是,他还要活着,活着才能找到活的妹妹,或者,为死去的妹妹报仇。

*

陆县令咬紧的后槽牙慢慢地松开,脸上仍是露了些许难过。

林稚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在他看来是好事,可是,素来用情感支配行动,能横冲直撞去火烧妖城的少年,难得以理智压下了感情,却令陆县令心口堵得难受。

恰一只龙雀飞过,于空中滑翔,落到他面前,化作一封悬浮于空的信。

陆县令把眼一扫,表情登时凝固住了。

“林稚水。”他的声音沙得厉害,“你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