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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水:“她预判了我对她的预判。”

郭靖点头,郑重其事:“林小兄弟,下次直接这么说就好了。”

林稚水预判的那条路上,不远处,恰好有一所戏园子,里面咿咿呀呀唱着戏曲。

“天助我也!”

他往园子里一钻,找到班主,大价钱砸,指名要听《钟馗嫁妹》。

“不要旁的,就钟馗劝妹出嫁那一段,我按整场付钱。你们只管唱就好,我有事离开一阵子。”

要求奇怪,但是钱到位了,班主也懒得深究。至于拿钱不办事,他还没那么傻。

狐妖听觉敏锐,那戏园子离他有不断的路程,隐微间,也闻得几句唱词——

“贤妹呀,你莫悲声,愚兄对你诉衷情:”

“那日一别赴帝京,科场上恰遇奸相杨国松。”

“他倚仗皇亲国戚权势重,平白地将愚兄罢黜了功名。”

“恼怒之下我的肝火动,铜柱前舍身抗暴一命倾。”

“上天怜我忠烈性,封我捉鬼一神灵。”

“纵死难忘亲骨肉,妹子啊,且喜今日又相逢。”

唱音时而高亢嘹亮,时而低回婉转,高低旋律交相呼应,情感的挥洒淋漓尽致,哪怕妖族太子以往没听过戏曲,也在倏然间,勾去瞬刻心神。

唱的是兄妹感情啊……

太子回神,咀嚼着唱词,嗤之以鼻:没用的东西,一点小挫折就自杀了,也不想想远在家乡的妹妹,不就是被权势所害吗,耐心蛰伏,爬到比那什么奸相更高的地方,不就可以报复回去了?

“哥哥?怎么突然慢了?”圣女受重伤,哪里聚得起精神去分辨风中传来的声音。

太子正要解释,兀然一道剑气,激得他脚边地砖崩裂。

铜墙铁壁之上,白衣少年晃腿而坐,脸上似有若无地端着笑意:“跑什么呀,我们的待客之道不够好吗?”

妖族太子单手抱着白狐,另外一只手自袖子下垂出,日光下露着瓷一般凉白,尖锐的爪子弹出,似可撕金断玉。“林、稚、水!”

少年明亮的双眸倒映着他的模样,不见丝毫惧意,“别忙着出手,我又没说要拦你们。”

“……你不拦?”那一停顿,倒显得狐妖有些楞头楞脑。

“嗒——”

林稚水从墙上跳下来,白衣翻动,倏瞬流亮的光芒好似小溪淌动。

“嗯,你当初追猎我的时候,不是放过我很多次了吗,我也放你一回。”少年口中的话分不出真假,只能看到光线浮动在他瞳中,湛湛堂皇。

“请——”

妖族太子满怀警惕地望着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而直到他远远而去,出了皇城,那姓林的也确实言出必行,没有再攻击他,仿佛真的是为了还他人情。

……似乎人族总有奇奇怪怪的坚持,或许,林稚水也有这种坚持?

妖族圣女抬眼瞄着兄长神态,喘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哥,你别乱想,那林稚水必然是另有图谋。”

“我觉得不像……”妖族太子踌躇着,将自己想法道出:“人族总能做出令我们不解的举动,就像妹妹你说过的尾生之约,卧冰求鲤,买椟还珠……都挺蠢的,但是他们就是能做得出来。而且,姓林的真的没有追击我们了。”

圣女:“……”

太子:“?”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妹妹的眼神那么恨铁不成钢?

白狐格外精神了,她张嘴,对着哥哥的手腕用力一咬,直咬出粘稠鲜血。

“嘶——”妖族太子顾及妹妹伤势,不敢用力挣脱。

出了气后,妖族圣女才气道:“他敢杀吗!他能杀吗!他傻了才杀吗!拿本来就不要的东西来动摇你心神,算盘打得真精,不去当账房可惜了!”

妖族太子迷惘:“既然他不敢,我们跑什么?”

“以我的情况,若我们还在人族皇宫里,出了问题,叫重伤不治。他方才若是劫杀我们,那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与妖族宣战。所以,别想太多,他口舌之利,哥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妖族太子当然是:“妹妹说得对!”

这一打岔,他也就忘了和妖族圣女说戏曲之事,满心满眼都是:“我听小妖说,你在人族患有心疾,时不时心绞痛,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白狐道:“我装的。那李虹被一剑穿心,李家知道这事儿,我得做出一副虽然捡回了一条命,终究受到影响的模样,放松他们的警戒。”

妖族太子却并未放松心神,眉心微皱:“我当时就说了,让妖仆用蜃珠假冒就好,你自小体弱,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哪里赶得及。”

“妖仆假冒,撞上人族名士,容易被拆穿,尤其是那位国师。唯有我亲自去,以蜃珠混合蛊术,才能瞒天过海。”

妖族太子心里也知这个道理,却还是十分不高兴,“父皇当真狠心,若是我……”

圣女转移话题:“人族的桃花,要败了。”

太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这一回谋算,总算没赔到底,那桃花开了千年,也该到落红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