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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少年仰了仰下巴, 白净的颈子修长,将紧贴着躯干的素衫拉得绷直,看上去又干净又利落, “你好好看着,人族的未来,必然一片光明。”

回大牢的路又快又短,行走的步子又轻捷又怡悦,心口大石落地的声音响亮悦耳,狱卒从腰带上叮叮当当解下钥匙, 大铁门拉开腐朽的闷躁味道, 也没能让林稚水皱眉。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王姑娘吃过腌鱼吗, 闻起来又咸又腥, 这牢里就像是腌鱼的大缸子, 人在里面都要腌入味儿了。”

王轻踩着脚下略显潮湿的地板,视线从墙角滑溜溜的青苔一飘而过,“腌鱼我没吃过,腌肉倒是吃过不少, 年节家家户户都有腌肉大火腿,闻起来就是这个味儿——看来过年前后不用给他们清扫牢房了, 闻着腌味,过个好年。”

年后, 就可以见血处决了。

“过年啊……”林稚水算了算时日,“只差五天,那我得快些赶去皇城,应该还能赶得上除夕。”

王轻脚步一顿,神色诧异:“五天,到皇城?”

这里离皇城可不近, 坐马车也得直到二月三号才能到那儿,足足两个月的路程,五天就想到达?

林稚水转了转手脖子,盯着自己有些淡白的指甲,混不在意道:“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

王轻拧了拧眉。

一支支火把从他们身边往后退去,砖墙上,人影绞着火影晃动,游过了一面面墙,直到牢房近在眼前,影子才静静地拉长在人后。

林稚水站到门前,“陈大夫……”

大夫翻了个身面向他,睁眼时略带不解:“你怎么又来了?老夫可不是华佗,还能有一本绝世医书留给你。”

林稚水朝他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穿过栏杆缝隙递进去。

当大夫的,望闻问切是基本功,鼻子轻轻一动,就嗅了出来,“鸡肉?你给我带这个做什么?”

少年笑得很和善:“快过年了,牢里的饭食没有多少油,给您带一碟鸡腿肉尝尝。”

王轻淡淡道:“我说你怎么特意跑去东街,原来是买这个去了。”

东街离牢狱远的很,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王姑娘补充的这句话很难说不是故意在帮林稚水刷好感度。

陈大夫眼皮子抖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布包接过来,常常拣草药的手摸得满手滑腻,等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削成一块块的腿肉,鸡皮黄澄澄地流油。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了牢友们响亮的吞咽声。

这时候,非亲非故的,能够带熟肉来探监,真的是很把人放心上了。甭管犯人爱不爱吃肉,好歹情是领了。

之前被他看过病的狱友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大夫,您吃快点,不然,我没上断头台就得先被你馋死了。”

陈大夫抬眼,望着林稚水,难得的严肃认真:“你想要什么?”

不等他回答,就扯长了油布,隔着布用手随意翻动鸡腿肉,红润的肉色看着就很新鲜,“先说好,我真的没有传世医书,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一瓮瓮的草药。不过,如果你想学医,我现写一些基础也行。”

“我没有想要的,一定要说,这根鸡腿是为了感谢您之前的那一番话。”那一通骂,才是将楔子札进树干的关键。

陈大夫慢条斯理吃着鸡腿肉,并不吭声。

这鸡腿油亮诱人,脂绵肉嫩,入口是浓郁的酱香,如果断头饭也能有这个待遇,那他也不怕断头台上走一遭了。

耳边,那小子依旧在叨叨:“还有,我和王姑娘已经去这五年来的案件受害人坟前道过歉了,我答应了他们,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公之于众……”

扑通——

鲜嫩的鸡腿肉掉到了地上,看得隔壁牢友满脸的心疼,恨不得帮他将肉捡起来。陈大夫却懒得管肉不肉的了,猛然抬头看向林稚水,手捏皱了油纸,“你去做了这事?”

王轻稍稍靠在墙上,火把之下,墙面冰凉,依然没能让她蹙眉。唯有陈大夫的用词令她眉头一挑。

果然啊,这大夫也看出来了,林稚水给她留脸,说是“我和王姑娘”,实际上,做主导的,主动去做这事的,是林稚水,她不过是心有触动下,跟随他行为的投机者。

少年没听出来,扒着牢门,双眼明亮地与陈大夫对视:“是啊。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你听到这个,应该可以安心的去了。”

陈大夫:“……”

“话我也带到了,您慢慢吃,过好最后一个年。”

那小子转身就走,背挺腰直,肩平头正,走得神采奕奕,遥遥望去,犹如盖雪青松。陈大夫心中清楚,自己举止端正是从小被亲爹拿鞭子抽出来的习惯,而这姓林的小郎君,结合他的作为,才是那种真正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闭了闭眼睛,张嘴:“公子可听说过……为虎作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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