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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离医院不远,程弥打车去医院不到半个小时。

她赶到急诊后,黎烨衡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司惠茹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坐着,双手十指绞放在大腿上。

看程弥来了,她连忙起身,朝程弥走过来。

走近后,看到程弥肩身上的雨,愣了一下后伸手就去帮她拍干,焦急道:“怎么没打个伞。”

程弥说:“雨不大。”

又问司惠茹:“阿姨你没事吧?”

司惠茹摇摇头:“我不在车上,没事的。”

程弥扫了眼手术室:“我叔叔还没出来?”

司惠茹点头:“还没,应该快了。”

“肇事者呢。”程弥问。

“也在急救室。”

程弥点点头,看司惠茹身上沾带血迹,应该是黎烨衡的,她扶了司惠茹一下:“过去坐吧。”

两人坐没多久,手术室门开。

黎烨衡被从里面推了出来。

肝脾破裂,还有脑震荡,问题不算特别不乐观,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观察。

黎烨衡被安排到急诊病床。

琐事不少,程弥跟司惠茹忙前忙后,等闲下来回到黎烨衡病床边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程弥看司惠茹帮黎烨衡掖被子,说:“阿姨,我出去买个饭。”

司惠茹闻言连忙起身,说:“阿姨去买就好了,你坐着。”

程弥拦了她一下:“我去吧,你看着我叔,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东西要买。”

司惠茹犹豫了一下,这才答应:“那路上要小心一点,外面现在路面很滑。”

“知道。”

——

奉洵市人民医院,程弥不是第一次来。

五年前司庭衍出事,也是在这里急救。

当年司庭衍住在重症监护室,程弥寸步不离病房外,三餐大多数时候在医院外面的小店解决。

几年过去,医院外的超市、饭店、水果铺大多没变样子,被每天不断送往医院的病人的家属们养活着。

程弥到一家熟悉的饭店打包了两份饭,几样小菜。

又撑伞走到附近一家面包店,到里面柜里拿了个小蛋糕。

程弥回到急诊。

急诊病床紧缺,病床拥挤,隔着病床帘,哀叫声凄惨起伏。

司惠茹紧紧守在黎烨衡床边。

程弥走过去,将打包好的晚饭放在一旁桌上,顺手将小蛋糕单独递给司惠茹:“阿姨,生日快乐。”

看到送到眼前的蛋糕,司惠茹愣了一下。

程弥说:“本来今天跟司庭衍想一起给你做顿饭,看来今天没办法了,以后我们给你做。”

足足三秒,司惠茹没有动作。

反应过来后,她仓促接过蛋糕,低头擦了擦眼角:“不用,阿姨做给你们吃就好了,怎么能让你们做呢。”

“怎么了这是。”程弥笑,在她旁边椅子坐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司惠茹接过。

程弥看了眼病床上的黎烨衡,说:“我叔也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吧?”

司惠茹:“他没说,就打电话跟我说今晚一起吃个饭。”

黎烨衡跟司惠茹这些年断断续续会联系,但司惠茹都没跟他更进一步。

程弥笑:“我叔挺好的,你也该找个伴了。”

司惠茹看了她一眼,而后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伸手去拿桌上的饭,递给程弥:“吃饭吧,待会儿冷了。”

吃完饭后,程弥去了趟洗手间。

这期间她偶尔会瞥一眼手机,注意着来电,但司庭衍没给她打过电话。

应该是还在飞机上。

洗手间里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因为入夜变得稀疏。

程弥洗好手,离开洗手间,到走廊尽头窗边透气。

她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

结果她刚打开手机,就发现网上已经变天。

两三个小时没看手机,网上已经多了一些新爆料。

而这次的爆料不只针对司庭衍,把她也拉下水了。

网上各处都布满她跟司庭衍的接吻照。

而照片里的地点程弥并不陌生,是在她大学附近那家水吧侧巷里。

照片里他们接着吻,当时司庭衍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他们两个还未和好。

在漫天讨伐司庭衍的声音中,她跟司庭衍的这一张接吻照,被扔至这片火池里,引起一片喧然。

这种情况下,程弥也未能在这场骂声中幸免。

[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呢,狗男女。]

[别这样,结果没出来之前,先别骂人啊……你们忘了程弥之前被陷害的事了吗?]

[捞钱狗,滚啊。]

程弥被一起拖了出来,说跟司庭衍有一腿,就无视隐患,只顾着捞钱拍他的戏。

制片方同样没躲避得了骂声,网友认为制片方也可耻,只顾着赚钱,拍这种无良科研团队的垃圾,还利用国家情怀煽情,让人盲目投入这个无良科研团队的临床试验。

而舆论明显经过人引导,才引到了她跟制片方身上。

程弥太阳穴有些嗡嗡作响,她指尖轻压了压太阳穴。

脑海里也隐隐约约浮现出某个人的脸,有了点对此次事件背后推手的预设。

她不想再看,这事只能交给司庭衍那边解决。

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添乱。

——

程弥回到黎烨衡床位,黎烨衡还没醒,司惠茹不在。

程弥走过去,桌上的纸巾下压着一张纸条,她随手抽了出来。

是司惠茹写的,说手机没电,没办法联系她。她下楼买矿泉水了,让程弥帮忙看一下黎烨衡的点滴,吊瓶如果快空了,叫一下护士换吊瓶。

程弥看完纸条,抬头看了眼吊瓶,还有一截液体。

她顺势在椅子坐下,而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黎烨衡。

这些年程弥跟黎烨衡联系其实比较少。

她工作忙,黎烨衡工作也忙,跟黎楚三个人一起吃顿饭都难凑到一起。

黎烨衡这些年沧桑不少,眼角明显有了细纹,但不失风范,温文尔雅,沉默内敛。

气质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难得的,她想起对黎烨衡有过意思的那段日子。

程弥其实很清楚,自己当时心智再怎么比同龄人成熟,在四十岁的黎烨衡面前仍是无所遁形。

她那点心思黎烨衡心里肯定门清,但从不戳破,也不沉默越界,除开作为长辈必要的关心再无其他,以这一种方式给那个年纪的她最体面的拒绝,留足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尊严。

这是没什么意义的一眼。

程弥别开眼,长发别去耳后。

她手机没关静音,久久看着屏幕。

司庭衍没给她打电话。

也不知道到奉洵没有。

想着,她指间那张纸条,就被无聊的她无意识折了张千纸鹤。

隔几米,司庭衍站在不远处。

侧发落一边在颊边,露出高挺好看的鼻尖,长睫低着,满脸安静的美艳,把玩着手里的千纸鹤。

有一瞬间,这样的程弥跟多年前在嘉城,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

八年前的嘉城医院,程弥总在黄昏来看黎烨衡。

她总喜欢杵着下巴看黎烨衡。

有次她抬手,指尖点了点他眉间皱起的褶皱,笑了。

那天她拿烟盒纸随手叠了一只千纸鹤,黎烨衡不让她抽烟,她故意拿烟盒纸给他叠,被黎烨衡看到后,得来他一声责怪。

拿烟盒纸叠千纸鹤,也够显眼到让黎烨衡记住。

可那张千纸鹤并没有并被黎烨衡拆开。

而是被隔壁的司庭衍藏了很多很多年。

它本该毁于司庭衍手,里面写着她对黎烨衡的喜欢。

但没有。

因为是她的东西,被她动过,被她拿过,它被留了下来。

那只千纸鹤里,写着九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身体健康,早点喜欢我。]

……

司庭衍也想要。

……

她又折了一张千纸鹤给他。

……

程弥因想着事,差点忘记看点滴,她抬头,注意到液面快到底了。

程弥起身,要去叫护士。

刚转过身,就和司庭衍对上视线。

他黑色的眼睛像深潭一般,安静地看着她。

手里还拎着铁板烧。

她很爱吃的奉洵城南那家铁板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