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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来说,杀人就是杀人,未必要愤气填膺。

她总记得自己和旁人有点不同,因此应当格外克制情绪,也格外克制手段。

但她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胸腔中的怒火,正在一寸寸地烧起来!

黑刃被她无声无息的拔了出来,她拎着长剑,一步步地走进了营地,步履并不快,但她这样一个异类走过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陆郎君——!”

“陆郎君可是要收走这里的车马?”

“陆郎君今日行侠义事,为雒阳除一大害!”

无论是范夔家的旧仆,还是那些被吸引来的盗匪,都十分乖觉地四散开,甚至见她面色不善,小心地躲到了车马后面,远远地望着她究竟要如何行事。

她走过来细看时,发现范家大郎身边还有个人。

那是个十分瘦弱,衣衫褴褛的男人,花白胡子,看不出什么年龄,见她望了过来,便也看了她一眼。

花白胡子脸色十分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麻木。

他手中拿着根木棍,纵使她走近,也一刻未停,仍在那里继续用力敲着范夔的头颅。

那颗头颅已经被他敲得有些稀烂了,很难再认得出来。

她环视一圈,才发现营地里除了范夔的家眷、叛主的恶仆、被吸引来的盗匪外,还有第四种人——那些衣衫褴褛的雒阳百姓。

范夔大概也是有街坊邻居的,但是相处得怎么样,看这场面就知道了。

一片混乱中,一名年轻妇人突然自马车里爬了出来,衣不蔽体,满脸伤痕,刚刚尖叫了一声,便被人揪着头发又拖回了马车之中。

她刚刚转头看向那架马车,远处马蹄声一路而至,惊起林中许多飞鸟。

人未至,鞭子先抽了下去,几个看热闹的西凉兵平地一声惊雷般跳了起来!

“你等本该庇佑一方百姓,如何袖手旁观,任由歹人肆意劫掠?!”

这位将军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虽然长相比不过她之前见过的那位自带探照灯的世家美男,但剑眉星目的脸配上一身铠甲,也还称得上英武,反正这时代只要营养跟得上,五官端正点,基本就不会太丑。

少年将军在营地里转了一圈,除了下令将盗匪和恶仆一一缉拿之外,还过去一剑削了马车的帘子,将里面的男人揪了出来。

车中的年轻妇人见车帘被削下,连忙四处寻找能遮蔽身体的布料,看她满脸的伤痕带着泪水,折实猜不出到底是范夔的妻子还是女儿。

“他家论理就该还我一个娘子!”

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倒是十分理直气壮,赤红着眼睛,被揪出来时丝毫不曾弱气,怒吼的声音震得周围林中鸟也飞了起来,“范屠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他欠我的!”

“啪——!”

这一鞭子抽得那人脸上顿时绽开一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若有本事杀了那范屠,我定不拦你,他现在死了,你倒来欺负他家女眷!”

看起来这场惨剧终于是有人来制止,不需要她以杀止杀了。

她默默地收了剑,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少年将军的目光投了过来。

“你且站住。”

他丢开那个疼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男人,拎着沾血的鞭子走了过来,一身贴了金属片的革甲频频碰撞中,发出了细碎的响声。

……作为一个经常不合别人眼缘的5魅狗,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人真就犯起了神经病,看她不顺眼想抽她一顿,她是撒腿就跑比较克制呢,还是拔剑给他剁了比较霸气呢?

这位比她高出至少半个头的将军在她面前站定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陆悬鱼。”

将军眼睛忽然一亮,“范屠是你杀的?”

“……是。”她想了想,没忍住,“他先动的手,小人只是迫不得已。”

“我已经听说许多关于郎君的事,”他还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打量得她心里越来越毛,“市井之间,竟有如此豪杰!”

还行,应该不用吃牢饭,也不用挨鞭子了,董卓麾下竟然还有个正常将军,今天竟然还被她遇见了!

难道她的福气来了吗?!将军要表扬她,再给她分粮分钱分——

她就万万没想到,福气还在后面呢!

这位少年将军越打量她,眼睛越发亮,亲切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下并州从事张辽,今幸得见郎君!郎君品行高洁,又有这般武艺,何不从戎与我一同报效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