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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多人与朝廷作对了,不然你也不会跑出来。”

……小胡子一脸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表情,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低情商了。

不过他噎了一会儿就立刻反驳了,“董贼作乱,皆关中事,关东诸侯皆忠贞守节之人,必不会放过那等逆贼的。”

“……哪个诸侯比较守节?”

“冀州牧袁绍,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以倾心折节……”

她之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袁绍的名字来着?……算了不在意,反正人家是大人物,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总之,郎君不必担心,”他笑道,“倒是令妹之事……”

“再等等,”她尴尬地说,“她现在还不懂事呢。”

小胡子有点没听明白,“令妹已至及笄之年了吧?”

……那倒是,不过她的意思是,同心那套“教程”怎么也得再教几天的,等教完再说吧。

“这个再过几天也来得及。”她尴尬地赶紧转移话题,“你带那些礼物去,不怕郡守说你这是在贿赂吗?”

“这怎么能是贿赂呢?”小胡子立刻反驳道,“既然想请郡守出兵,自然要有所犒劳,以表心意!再说这原是我家的田,有田契在此!我熟读《九章律》,岂能不知法度?”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小胡子见她被噎得不吭声,又恢复了和缓的语气,摸摸胡子道,“待将这等琐事清理干净,我就准备在此隐居,效仿那等高士,与乡人田客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

她听得有点想啃手指头,但小胡子还在那里阐述他的未来梦想,于是听着听着她也开始琢磨起她的梦想了。

盖房子一般是要开春才能盖,她自然是不准备久住在这里的,但如果没有兵乱,那么在附近住下也行,她还挺喜欢养猪的,所以房子还需要修个猪圈?那种一楼是猪圈 厕所,二楼住人的房子挺流行,但她有点儿遭不住,总觉得猪吃翔她吃猪这事儿颇不能细想……

小胡子第二次出门,带的东西颇郑重,除了几匹丝绸,甚至还有压箱底的金饼和两块玉佩,领着仆从,天不亮就走了。

临走之前还留了话,“我等祖上亦曾积阶级,累阀阅,而今子孙不肖,门庭寒微,却不能落了气势,郡守若欲登门,亦为常情,尔等须小心整治才是。”

一整天里,妇人们仍在缝缝补补,努力裁剪冬装,男人们忙着修缮房子,敲敲打打,企图给这破祖屋添加点隐逸之气。

她是照旧出门去打猎的,只是今天出门时发现有些不太一样——有人在监视这里。

几个衣衫褴褛的壮汉,戴了顶破草帽,见她望过去,那几人神色颇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各自继续在田间忙碌,但光看那个肌肉,她就觉得怎么也不像农人,要知道这时候光靠种田吃饭的人,几乎各个都是骨瘦如柴,佝偻腰背,哪来这样肌肉虬结的模样?

因此到了这天晚上,小胡子还没回来,她便忍不住问了。

小胡子的二弟倒是很乐观,“来回也近百里地呢,阿兄又是朝廷中人,现下虽隐居于此,郡守必是高看一眼的,留宿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这附近总有人窥伺,”她提醒了一句,“你们须得小心。”

两个弟弟互相看了一眼,三郎便开腔了,“既如此,我去寻阿兄,若有差池,也好帮一把手。”

“用不用我去?”

这两位弟弟互相对视一眼,倒是很自信地拒绝了,而且三郎给出的理由更对劲些。

“若真有歹人行凶,郎君在此,必能护住家中女眷,这才是紧要之事。”

……也没错,说服她了。

趁着天色未晚,这位弟弟就准备出门了,出门之前似乎还跑去跟董白嘀咕了什么……大家都假装没看到他去嘀咕啥,但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

“弘农城中财货丰饶,娘子平时所用之物,可有什么不趁手的,在下亦可一并买了来……”

小胡子和三郎是第二天未到晌午时回来的,准确说不是自己骑马回来的,而是装在麻袋里,驮在马上,被二十来个壮汉送回来的。

当祖屋里的妇人们惊叫着扑上去,将麻袋里那扭曲而狰狞,鲜血淋漓得几乎认不出原本面貌的两个人抬出来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那个年轻人笑吟吟地自报了家门。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邬堡的主人……准确说是韩家堡的少主人,这位年轻人脸上带了一道刀疤,但其实对他那本来就十分粗糙的面貌而言没什么妨碍,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你们既然想讲一讲道理,那我今日就来同你们讲一讲道理——听清楚了,你们那些田契,圣贤书,还有你们的道理,都没用了!”

“你——!”王家二郎目眦欲裂,拔剑要冲上去时,却被媳妇和老仆一起死死抱住。

对面带了一群人,而且各个腰间佩刀,一字排开,就是等着他冲上去的。

见王家二郎怂了,少堡主十分得意地笑了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现在知道了?我堡中有三百壮汉,人皆配刀,这就是我们的道理!我们的规矩!”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不忘扫视了这座破落的大屋一圈,“你们若想在这里住下倒也不难,我知道你们家有个漂亮女儿,只要将她送来与我做妾,我便放过你们。”

“那不是他家的女儿,那是我妹妹。”

那道十分沙哑的声音出自祖屋门廊后的阴影处,不细看几乎见不到有那么个人,而且细看之后发现,不过是个瘦弱少年,生得十分不起眼,让少堡主忍不住皱了皱眉。

“少废话,我管是你们谁家的女孩儿,那你怎么说?”

“我今晚想去拜访贵堡主可否?”少年的声音又轻又哑,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里面还藏了些笑意,“放心,一切就按你们的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