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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使君去后,我等丹杨老革无立足之地矣!”

陶谦叹了一口气,厌烦与倦怠感又一次席卷全身,但他为了这些后辈着想,不得不又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刘备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厚养你们,不必担心。”陶谦重新将气喘匀后,把最明白也最刻薄的话说了出来,“你们也不要再逞强争胜了,若是丹杨兵当真横行天下,徐州岂能两度为曹操所破?”

听了陶谦这样的责备话语,曹宏一瞬间热血便冲上了面颊。

不错,大破曹军的并非丹杨兵,而是刘备,而是那个还未及冠的黄口小儿!他冲动地将那些没有筹谋得当的话语一股脑嚷了出来。

“那又如何?!”他嚷道,“刘备麾下那几员武将,哪个不是盛气凌人之辈?!使君还不知吧!广陵郡良贱苦陆悬鱼久矣!若不是被刘备纵容,那黄口小儿,会那么专横跋扈吗!”

陶谦躺在枕上,用将要睁不开的眼睛又看了他几眼。

他放弃说服曹宏了,这也没什么,陶谦想,这么个蠢人,刘备一定是容得下的。

“好吧,你去将刘豫州为我请来,我同他说。”

消息传到小沛,刘备再自小沛而至徐州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因此陶谦得以好好地睡了一觉,在夕阳西下时,才听人禀报刘备登门的消息。

尽管这位老人自觉已经休息充足,有了精力与神采接待来客,但在刘备眼中,陶使君病体支离,那张青灰色的面庞已经渐渐染上了不祥的气息。

对于自小失去父亲的刘备而言,这位老人待他并不完全是算计,其中也有一部分真心的器重与信任,因此他很乐意事其如父,现下看到陶谦病得这样重,脸上不免带出了一丝难过。

陶谦微笑着摆了摆手,又示意他坐于榻边。

他的确没什么力气再叙闲情,开篇便讲了正题。

“将至岁除,那位小陆将军也该回来了。”

刘备点点头,“是,我回去便写信命他回来。”

这样痛快,令陶谦升起一丝兴致,“玄德为何不问我,何故要将他召回?”

“陆悬鱼是为明公守广陵,明公想换一个人选亦是平常,”刘备笑道,“这有什么值得问的?”

此时不同于彼时,不同于刘备尚无栖息之处之时。

无论是小沛,还是徐州,人心所向已明,刘备已不再心怀危惧,因此回答得也坦坦荡荡。

陶谦看了他一会儿,“待他回来,你去寻陈汉瑜,为那孩子改个名,取个字。”

“召陆悬鱼回小沛”这道命令已经有些奇怪,陶谦加上这句,就更加奇怪。

刘备思索了一下,才突然明白。

“陆悬鱼此人,我再熟识不过,”他说,“他年纪虽幼,举止言谈也偶有鲁莽之处,但他心性随和,不愿与人争权夺势,广陵士族怎会容他不下?”

老人一双眼睛转动得很慢,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目光聚在他的脸上。

“我知你信他是个好孩子,”陶谦缓缓地笑了一笑,“但你总要让他学些同士人打交道的东西,否则将来独当一方,受了人家的愚弄还不知道,是要出大事的。”

陆悬鱼虽然不知道陶谦替她订下了什么奇怪的课程,但很久以后的吕布听闻后,是称赞了这位陶使君高瞻远瞩的。

因为他此时兴冲冲地跑回了军营中,见到那几员武将,等也等不得便立刻开口了。

“我们不必挨饿了!”他说,“快将那些草根扔掉!”

张辽与高顺彼此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文士没忍住,狐疑地发问了。

“将军欲何往?”

“我听说乘氏城中有一户姓李的大户,”吕布雀跃地说道,“他家粮草充足,至少囤了四囷米,只要能借我们两囷,便足以击败曹操!”

“虽如此,”张辽说道,“他们也未必愿意借啊。”

这话吕布很不赞同,他信任地看向陈宫,“是兖州士族迎我们来的,怎么会不愿意借给我们粮食呢!”

陈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吕布这率直得几近天真的话语令他需要想一想怎么劝比较好。

但他这样一迟疑,张辽已将反驳的话说出口了。

“士族迎我们至此是为借将军之兵,驱逐曹贼,”张辽说,“不是为了让我们吃他们的粮食啊。”

这话说得陈宫很不高兴,他觉得他必须得替兖州士族说点什么。

“曹操残暴,不足取也。兖州士林愤痛,人怨天怒,因而将军奋臂,举州同声,此人心所向,而非仅借将军勇武……”

他接下来正准备话锋一转,委婉些,详细些,劝说吕布仔细筹谋计划一番要如何去寻乘氏城的李进借粮,但吕布已经听不得那么多了。

这位将军兴奋地,用力地一巴掌拍在了陈宫的肩上,这一股泰山般的力量压下来,差点将陈宫压倒在地。

“放心吧!”吕布嚷道,“听闻那位李郎君虽出身世家,却也是个慷慨高义,行事有古风之人!这样的人必定与我意气相投,我不仅要说服他借出粮草,我还要拉他至我麾下,一同征讨讨贼!”

吕布就是这样快活地骑上赤兔马,带了兵卒准备出发的。

中军帐中,不提陈宫在一旁瞠目结舌,高顺看了张辽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伯逊?”

“自我效力于将军帐下时起,”高顺难得的出了一会儿神,“我就没见他说服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