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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三爷这边的军队之外,陆悬鱼也隔三差五去自己的军营看看。

她这里的兵卒没有什么优待,一部分是青冀带过来的士兵,一部分是在徐州本地招募的士兵,因此比起那些恨不得跟太阳肩并肩的丹杨兵,可以称得上相当老实。偶尔有人耍个赖,骗个病假偷溜出去跟谁家的小寡妇私会一下,就算是很值得拎出来当典型的坏家伙了。

太史慈很善于带兵,又有关张送过来的几十号老兵部曲当表率,训练了这大半年,看起来很像个样子。田豫又十分精明,招了不少工匠在营中,日夜不停地锻打兵器铠甲,为这些兵卒添置了许多装备。因此她虽然兵力并不多,只有两千人,但每个人都知根知底,游侠奋勇、农民朴实,老兵骨干经验丰富,每日勤加操练,不说那些散兵游勇,便是丹杨兵与她这支军队的差距也是肉眼可见的一下子拉开了。

……这样看来,给田豫套麻袋绑了来还是值得的。田主簿虽说对他们仨挺小气,总不肯随便发奖金补贴,但对士兵并不吝啬,现在看来,她这支兵马纵比不上高顺的陷阵营,恐怕差别也不大了。

“我觉得元龙兄失策了,”她这样跟自己的两个股东嘀咕,“看看我们这支兵马,多神气,就该带去广陵遛一遛。”

田豫和太史慈互相看一看。

“城中有些流言,”太史慈说,“不得不防。”

她愣了一下,“什么流言?”

“据说待刘豫州归来,便要尽逐那些丹杨人。”

“这怎么可能?”她愣了一下,“这是谁传的?”

“丹杨今岁春旱,有许多丹杨人投奔下邳而来。”田豫思索了一会儿,“倒像是什么人特意放出的流言。”

有这样的流言,确实麻烦。

就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搞的,她想,但凡她要是知道幕后主使,必须得揪出来打一顿。

“现下当如何?”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劝三将军待他们宽柔一些?”

“听了这样的流言再宽柔,反而显得假心假意。”太史慈说道,“现下营中当加强戒备,若有动静,进城驻防便是。”

守城的也是丹杨兵,陶谦挖了好大坑。

“可惜不能请吕布来帮忙。”她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那封请柬,于是随口说了一句。

田豫和太史慈那一瞬间表情十分精彩,精彩到不需要什么察言观色能力,她也知道他们俩心里在想什么——

“还请他来帮忙?!防的就是他!”

并州狗子们刚来小沛时,将领们都一个个胡子拉碴,瘦不伶仃,士兵们饿成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但经过了这俩月的休整后,她进了吕布的军营时,看到那些并州士兵一个个又恢复了好气色,铠甲铮亮地一排排站在那里,疯狂地刷着存在感。

前来迎接的不是吕布,也不是那群将领,而是陈宫。

这位中年文士笑吟吟地站在营门口等她,待她下了马,便姿态十分优美地行了一礼。

“上次登门作了不速之客,心实不安,今日总算能与将军把盏致歉……”

“没事,”她倒是不在乎上次吕布带着一大群狗子冲进家里吃了她半年存粮的事,“这一次公台多吃点就行了!”

陈宫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但立刻继续笑起来,而且笑得很流畅。

进了中军帐中。

狗子们都在,大大咧咧地跟她打了招呼,魏续这种狗子甚至连起身都不起,只是大呼小叫让她过去坐。

“今日小陆将军是客,”陈宫说道,“如此随意,恐惹人笑。”

“公台就是士人性情,太不自在,”侯成笑道,“我们和小陆是什么交情,这有什么随意的。”

吕布上座,一旁坐个陈宫,另一旁应该就是她的位置,她左右看看,正准备坐下来时,高顺走了过来。

“啊,高将军!”她打了一声招呼,刚准备——

高顺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挪了挪他那张小几,又挪了挪他的席子。

她有点呆滞地盯着他看。

一直以来,并州狗子们多多少少都会干点让人不能理解的事,原本张辽是个理智派,但张辽最近不知道犯什么风,跑到她家里来喝酒聊刘备。因此在陆悬鱼心里,只剩下高顺这一个理智派了。

现在高顺看起来也不太理智了,他穿着一身铠甲,坐在那里已经很占空间,还特意要往她这边靠一靠……这什么毛病!高顺可不是一个爱和人说话套近乎的活泼人!

“……高将军?”

高顺看了看自己那张席子的位置,又看了看他上手位小陆将军的席子。

两张席子快要挨在一起了。

于是高顺一脸平静地坐下了。

她四周看了一圈,狗子们大呼小叫,很熟悉。

张辽坐在高顺对面,与她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于是笑了笑。

陈宫的笑容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

只有吕布似乎在闹牙疼,但总归还是摆摆手,让她坐下。

她也一脸平静地坐下了。

旁边高顺铠甲上的金属片互相摩擦,发出了轻轻的响声,因为距离太近,因此听得十分真切,让她一阵牙酸。

酒宴开始了。

吕布似乎还在闹牙疼,见到大家收了声,都在看着他,便只是举起酒爵,飘飘忽忽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与小陆一别两年有余,上次登门实在唐突,这一次请小陆过来赴宴,不仅为旧情,更为……”他迟疑了一下,“更为……”

“共贺上巳。”陈宫接了一句,又笑了一笑。

……总感觉上巳节像个由头。

《论语》中所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因此上巳节还是个洗澡的节日,一提起洗澡,狗子们就有追忆往昔的了。

“咱们是一起练过兵,一起洗过澡的交情!”侯成嚷了一句。

“没洗!”魏越回忆了一下,“小陆说什么都不下水!”

……啊这!

“他那几日受了风寒,”张辽突然说道,“下不得水。”

“……我记得你那天还踹了他的马一脚,想给他赶下水的。”魏续有点怀疑,“你怎么又知道了?”

“是后来知道的。”张辽面不改色。

“酷暑时受了风寒?”

……她赶紧点点头。

吕布终于能冷不丁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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