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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悦看起来也是个年轻武将,铠甲明光铮亮,坐在马上稳稳当当,但一看眼神,臧霸就知道他和真正的武将的区别。

臧霸挠了挠自己下巴。

然后招了招手。

“阿兄?阿兄你在唤谁?”

“你以为我在唤谁!”臧霸习惯性骂了一句,“你过来。”

臧悦策马向前,赶到阿兄身边。

“离千乘城还有五十里。”

“嗯嗯嗯!”臧悦连忙点头。

“张辽高顺为了护着这队粮草不被匈奴人所劫,因此需得跟着队伍慢慢向前。”臧霸小声道,“你的机会来了。”

臧悦睁大了眼睛,“啊?”

臧霸心里骂了一句!要不是他自己年岁大了,也实在没办法对陆廉那样的大杀器动什么心思,他自己来都比这憨货要强得多!

“匈奴人见了这许多兵马,必然是不敢上前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但张辽也不敢带着骑兵离开粮队,你去带上几十骑,打着咱们泰山军的旗帜,先跑到千乘城下去!”

“……阿兄?!”

“你怕什么!张辽就在你身后几里地远,你还能被袁谭砍死不成!”

臧悦还是没反应过来,“但我为何要先行一步啊?”

“……你这憨货!那陆廉被围了这许多时日,守城守得精疲力尽,先看到哪一人的旗帜,心中自然是大感亲切的!”

那张与他颇为肖似的脸上绽开了明亮的微笑,“阿兄果然智术高深!那我便去了!”

“……你回来!”

于是策马向前的臧悦又一脸纳闷地回来了,“阿兄还有何事?”

臧霸上下打量他。

“你这样如何能行!你这!盔明甲亮的!”他说道,“你且先下马来!”

这几十骑在路边停下,鬼鬼祟祟。

臧霸先是将旗子用刀子削掉几个角,再划开两道子。

又左右看看自己从弟这一身装束,伸手卸了他的头盔,又拔了环首刀出来,上去就是一刀!

于是小半个发髻被打乱了,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位泰山军中的大将军又从怀里取了一条白布出来,替他系在额头上,再打量一番。

“急切间人血难寻。”他说道。

臧悦吓得脸色发白,“要人血何用啊?!”

“去寻一头小猪来!”他大声吩咐道!

片刻之间,辎重车队里便赶了一头猪过来。

臧霸冷酷地,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头不知道自己将要倒霉的畜生,冷冷地吩咐道,“你去捅它一刀,往身上洒些猪血!”

“……阿兄!”

看着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弟弟,臧霸的脸色又缓和了些。

“别洒太多,”他说,“万一陆将军来握你的手,一身血腥味道刺鼻,反而惹她生厌就不妙了。”

臧悦临行前不免有些精神恍惚。

他身上沾染了不少热血,但没一滴是他的。

也没一滴是敌人的。

但他还是得打起精神来,一边策马前行,一边牢记兄长同他所说的那些话。

“你立下救难的大功,按说是可以在陆将军跟前好好说几句话的,但你这个孩子从小心眼儿实,也罢,你现在开始就别用食水了,”臧霸说道,“到时候能昏倒在陆将军面前固然是妙不可言,若是一时半会儿昏不过去,你就地摔上一跤,也马马虎虎了。”

话虽如此,但此处离千乘连百里都不到,他就算是不用食水,气色又能惨到哪里去呢?若是陆将军看到他这般做作,厌烦了他该怎么办?!

……阿兄的计谋都是好计谋!只怪他太笨了!

臧悦带着这样的心思一路飞奔到千乘城下时,正赶上匈奴人缩起来研究他们的大事,城外没有骑兵巡视,吊桥放下,城门打开,竟真令他进了城!

一片欢呼声!

这座残破而又倔强的城池用它力所能及的所有方式来欢迎这位年轻武将,还有他所带来的几十面“臧”字大旗!

尽管他只有几十骑,没带来什么粮食,但他带来了援军不断赶至的好消息!他的骑兵在城中绕行了一圈,士兵们见到骑兵们这一身狼狈,无不落下了感动的热泪,尽管他们比这些人更狼狈,但泪水无不发自肺腑!

在这条长路的尽头,臧悦见到了陆廉。

这位年轻的女将军看起来好像又瘦了许多,而且面色极其憔悴,仿佛疲惫至极。

但她的目光仍然宁静从容,如春日晴空下的山峦,柔和而不可撼动。

于是臧悦走上前去时,心中便越来越慌乱羞愧,甚至快要哭出来。

……但他仍然是没能昏过去,也没能摔上一跤。

……于是他急哭了。

陆廉伸出手去,抚上了他的头顶,眼神那样温柔,又那样充满怜爱。

“小臧将军辛苦了,”她说,“乖啊,不哭,不哭。”

不知道为什么,臧悦听到这样的安抚话语后,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