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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有一个朋友,助她良多,他却从来没见过。

……这多少有点超出张辽的理解范围。

因为他们俩相识已有十年了,初见她时,她还是个肉贩家的帮佣,谈不上需要什么谋略与决断。

但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却确确实实提醒过她,开导过她,并且在她这一路上帮了她许多事。

当她这样同他说起时,他们已经离了那片山林,走在了土路上。

那几缕散落下来的头发飘在她的面颊旁,他频频侧目过几次,她才恍然察觉,随手将它们挽上去。

她就是一边走一边做着这样需要分一点心的事,若是寻常人,一定要停下来才能将头发缠绕明白,若是士人,更是不仅要停下,还要寻一面镜子照一照,没有镜子,有一条溪流也能凑合一下,正一正衣冠。

衣冠正了,才能身正心正——长辈与圣贤,不都是这样训导的吗?

但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衣冠要不要端正体面。

她的手指很灵活,就是那样随便地缠绕了一下,将几缕青丝固定在头带下面,就算完事了。

脚步没有半分停歇。

她还在讲着那位故友的事。

她那位故友很厉害,她强调了一下。

张辽的目光看着前方,但也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看看她,“有多厉害?”

“就是很厉害。”

他试探性地问一句,“比我如何?”

她想了想,“文远之悍勇,当世鲜有人能匹敌。”

张辽的嘴角忍不住就翘起来了。

“但它不同,”她说,“此世无有能当它者。”

张辽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很淡定,但里面透着一丝不自然。

“这样豪杰,我却不曾见过,”他问道,“难道连名字也未听过?”

她又犹豫一会儿,“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它也不算什么豪杰。”

“……这般悍勇,如何称不上豪杰?”

“它不是个好东西呐。”她很自然地说道,忽然话音又变高了,“下坡路,当心点儿!当心点儿!”

张辽赶紧从那个趔趄中恢复了身形。

“文远长年累月马上作战,”她很不见外地批评道,“连路也不会走了!”

路也不会走的张辽很是羞愧,他实在不该听了那一句批评后吓了一跳,以至没当心脚下的。

……但什么样的勇士,还是挚友,能在悬鱼身边混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她虽说领兵打仗时严苛些,可平日里是最木讷不过,宽厚不过的一个人啊!市井泼妇指着鼻子骂都不会发怒的这么一位女郎,那位“故友”得做了多过分的事才会被她不当人的骂!

她既不愿说出他的姓名和去向,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做了什么令辞玉伤心的事吗?”

“它要我做一个我不愿的选择。”

炊烟渐渐从远方的村落间升起来了。

“我若借了它的力,”她说,“天下不足平!”

张辽猛地转过头看向她。

这句话有些荒诞了。

因为他看不出什么人能当得起这句评语。

但这句话是陆悬鱼说出来的,它变得莫名可信。

而她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却丝毫没有骄傲与睥睨,她的眼帘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那张平静的脸对着寒风,无端显出一股寒意。

“有我在,”张辽说道,“还有子义国让,有云长翼德,还有子龙将军……勠力同心,何愁天下不定!”

已经到村口了。

早有村民跑了出来,中断了这场对话,他们小心翼翼问起有没有寻到那头熊,有没有打死它,打死了?那太好了!

更多的村民点起了火把,带上各种家伙,准备连夜进山,将那两头畜生就地分尸,一家一块地带回来。真正完成食其肉寝其皮的报仇。

她耐心地告诉他们那两头熊死在什么地方,这条路要怎么走。

她没有再继续说起那位挚友,她只是在回城时偶尔出一下神,就好像自那个小村庄到许城不是只有一条路,而是两条。

——带领兵卒攻破马铠军的武将可以有很多,不管选谁,都是其中的第一条路;

她的那位“挚友”似乎变成了第二条路。

但在她的眼睛里,这两条路都令她感到痛苦。

而在刘琰眼里,两条路都很美好。

那封信不是凭空出现在他家门前的,而是有人悄悄将信递给了他的心腹。

据说送信的人穿着很是破落,衣衫褴褛的模样与街头任何一个流民都无不同,但他言行举止却丝毫不似黔首。

那人身材高大,面目端正,举止进退有度,称得上彬彬有礼,心腹不仅如实地告知了刘琰,还特地闻了闻那封信。

“主君,这信香得紧!莫不是个女郎所写!”

刘琰嗤之以鼻,“你岂不闻颍川士族风雅,其中尤以荀彧甚,因此有坐席三日香的美谈!这必是哪一户阀阅世家行事低调,悄悄送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拆开信看了一眼,而后神情大变。

“速出!”他嚷道,“守在外面,不许旁人前来搅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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