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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要打淳于琼。”太史慈重复了一遍。

“对。”

太史慈沉默地摸摸下巴。

淳于琼的兵力在缓缓向东移动,走的不快,这么久了,也就是从乌巢快要走到白马。

太史慈的兵力也在缓缓向东移动,走的也不快,毕竟东面有一座接一座的营寨,因此他在路上还打掉了两座营寨,缴获了一点战利品。

但再往前就不是零星的营寨,而是密密麻麻的营寨,所以他只走到酸枣附近就停下了。

这一直是个困扰陆悬鱼的大问题。

“咱们要打淳于琼的话,”太史慈指着铺开的地图,“这些营寨是必须先拔掉的。”

那些营寨星罗密布,挡在她的兵马东侧,彼此相距有五里,十里,二十里的。即使是二十里远的,要赶过来也不过半天时间。

“这其中又安置了许多烽火台,”太史慈继续说,“彼此通风报信,很是棘手。”

他之前敲掉了两座营寨,最是知道这些乌龟般的东西有多麻烦。

五千人躲在营寨的防御工事后面,想抵挡一两万人的兵马还是不难的,因此太史慈先佯攻,后撤退他,待对方轻敌追出营寨,才用了较少代价将营寨拿下。

但同样的技巧他用了两次就不灵了,现在酸枣左右的营寨都换上了一张“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佛系脸,硬攻的话不免伤亡惨重,于是太史慈也没办法了。

“这些营寨子义都探查过了?”陆悬鱼问道,“他们大概是什么样的?”

“……辞玉所指,”太史慈有点迷惑,“是兵力多寡,马步兵各多少,主将为谁?”

“不是,不是,我是问一些更琐碎的事,”她摆摆手,“比如说他们每天的作息,他们出来吃什么喝什么,买点什么?”

……将军是要跑去对方营寨前做生意吗?有人这样互相抛眼神。

但他们迷惑之后,又很敬畏地继续听下去了。

将军有时候是冒点傻气,这个军中上下都知道,但她可从来没在打仗的问题上冒过傻气。

所以太史慈也仔细想了一会儿。

他轻轻地摇头。

“那些寻常兵卒是出营的,但从不买什么。”

那些冀州世家私军的军营景象与她的青州军很不相同,她的问题多少有点想当然了。

她的军营在走,百姓也会跟着走,矢志不渝地盯着营寨的大门,每每有兵卒出来,恨不得一拥而上,推销自己家那点可怜的手工品,好赚几升粟米回去,给全家老小在冬夜里熬一顿米汤喝。

这样其实不太好,陆悬鱼和太史慈还要额外操心军纪,每天花时间在外面捉人,严防死守士兵偷偷在当地百姓这里安一个新家。

而那些冀州私军的主君们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的军营外没有商贾,更没有流民,整齐肃然,体面极了。

兖州的百姓已经渐渐撤走了,也许去青徐,也许去冀州,也许南下豫州,也有少许人在黄河南岸停留,被冀州军带走充作劳役,塞进了那些营寨里。

远远望去,那些营寨的烟火气总是很足的,有进进出出的士兵,或是晒太阳,或是寻人缝补,或是出来打猎。在没有仗打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很安逸,又很愉快,几近休假。

如果在营寨外偷看得久了,会看到士兵们扛着什么猛兽,得意洋洋地高声喊出杀死这头猛兽的那位勇士的名字。

士兵们半身污血,可是脸上的兴奋止也止不住,他们就是这样大踏步走进他们的营寨。

当他们走进去时,侧面的民夫营里也有民夫抬着什么东西出来。

早上抬出来的多,但傍晚也会有。

民夫们的表情就木讷得多,他们温顺而沉默,一言不发地将一具具尸体运出营寨,并且按照军官们的吩咐,倾倒进附近的沼泽地里。

没有什么人会为那些尸体落泪,但如果那位斥候在营寨外逗留得太久了,他还会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士兵们骂骂咧咧地出营。

“这附近十余里内断然是没有村庄的!”有士兵大骂道,“那般猪猡!”

“这样的荒郊野外,叫我们去哪里再掠些民夫回来!”

“大泽深处或许还有些!”又有人提议,“我是听鞠将军的兵说过的!”

他这样的提议被其他人“呸”了一脸。

“你既是从鞠家兵那里听来的,怎么不知他们如何落得这般下场?”

“要我去那荆棘丛里劫掠生口,我是不愿的,”又有人抱怨,“他们便该省着些用。”

——谁承望兖州人那般病弱,说死就死了呢?

他们一千句一万句抱怨和牢骚的话语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离开了。

不错,这座营寨附近再没有别的村落可以劫掠生民,但十里之外是还有另一座营寨的。

许攸监军当初令这些营寨各自为营,加固自家的防御给陆廉添堵,他们确实是做到了。

……既然主要目标完成了,大家又是友军,那占友军一点小小的便宜算不得什么吧?

他们就这样吵嚷着,互相劫掠对方的民夫来用,竟也还堪堪维持住了民夫数量,不至于要自掏腰包回冀州采买大批骡马牲口拉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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