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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在修真界中相比。

仙风道骨、高高在上的隋离道君, 如今看着更叫人打心底里感觉到可怖。

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再也压抑不住了,连这副病躯也压抑不住了,堪堪要冲破而出。

清凝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然后骤然回过了神。

她听见薛公道:“你在瞧什么?可是在瞧辛离公子?”

隋离, 辛离。

原就是一个人。

不过是因改了帝姓, 她才迟迟没有往这位辛离公子的身上想。

薛公道:“这位公子可不大受宠, 他虽然养在宫中,对外是陛下的儿子。但实际上呢,他自幼体弱, 他的母亲又本是陛下的嫂嫂,后来才改嫁给了陛下……他的身份自然尴尬。”

先前清凝很少听闻有关辛离公子的消息。

只因为他在朝野的存在感着实太低了,远不如帝姬的名声响亮。

眼下知晓他就是隋离,清凝自然想知晓更多。

她问:“那为何今日陛下会带着他来?”

薛公道:“想是因为近两年多天灾, 民间有关陛下的传闻就更多了……”

什么传闻?

清凝不需问,就知晓应当是指, 太初皇帝杀人太多,有伤天和的传闻。

而太初皇帝无子,仿佛更佐证了这一传闻。

带辛离公子前来, 便是为敲打众人,莫要忘了, 他名下还有一个儿子?

薛公轻声叹道:“这两年传言愈加热烈, 说是祭祀天地、先祖, 也压不住……那位身上的煞气。”

越姬闻声, 眼底不由掠过了一丝讥讽之色。

不错,乱臣贼子, 本是反叛得来的位置, 天地都不愿容他才是!

这厢窃窃私语间, 那厢太初皇帝一行人已经望不见身影了。

想是楚侯亲自,且恭恭敬敬地,将人迎到了上席。

薛公带着清凝与越姬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道:“清姬,那是楚侯的长子、次子……”

清凝匆匆扫过,并未放在心上。

她目光一转,瞧见了另一行形容怪异的人。

那行人皆着赤衣,头戴素色庄子巾。

在众宾客之中格格不入。

但于清凝来说,却没有比这更叫她觉得眼熟,甚至是亲切的东西了。

何为庄子巾?

道士头上戴的帽子。

修真界中,十个修士里,八个修士都是作如此打扮。

他们身着的赤衣,甚至还一下叫清凝想到了离火岛的人。

火是红。

离火岛人便偶有穿赤衣的。

只是离火岛的修士显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越姬的声音响起:“那是什么人?”

薛公近年来待越姬越发纵容,听她发问,自然便回答道:“那是一群厉害的方士,据传是听闻祭祀压不住煞之后,便主动奔赴都城,要举行一个前所未有、惊天动地的祭祀之典……”

薛公压低了声音,语气微颤,显然有些畏惧:“他们要请神。”

清凝心下觉得好笑。

是有神仙。

但神仙不会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降临。

想是一群弄虚作假,想在朝中换取高官厚禄的人罢了……

清凝遂不再看。

她出声道:“与父亲一处,只怕不便与旁人结识……”

“嗯,你且自己四下转一转吧。”薛公抚须点头道。

清凝转身便想去寻隋离。

只是隋离没寻到,倒是先和那行赤衣方士撞上了。

周围的人见了他们,都畏惧得厉害,本能地避开了三丈远。

清凝闪避不及,便被为首的人瞧见了。

那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问:“是哪个府上的?”

清凝心下登时更为轻蔑。

轻易为美色所迷。

这帮方士果真没什么真本事……

清凝道:“我是薛公之女。”

为首之人一颔首,这才又领着赤衣人们往里头去了。

而此时厅中。

辛敖坐在主位上,手旁是乌晶晶。

隋离以身有不适为由,让几个楚侯的家奴抬着他寻一处养性的好地方去歇息了。

坐在下头左边的楚侯当先开了口:“近来陛下身体可好?”

辛敖冷淡道:“尚可。”

一年一年过去,辛敖眉间的戾意只见更浓。叫人一个照面,便想起他昔日拔剑杀人的凶悍之姿。

楚侯勉强笑了下,一时不知道再往下说些什么好了。

他虽然是辛敖的大哥,可辛敖何曾将兄弟亲友放在眼中呢?

右边坐的是四弟,封号纪侯。

纪侯道:“陛下,方士元驹已率门人来到了大哥的府上,陛下今日恰巧也在,不如传他们前来?陛下也问一问他们,是否有真本领?”

纪侯说罢,抬起头来,先看的却并不是辛敖,而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乌晶晶。

乌晶晶歪了歪头,转了转手中的香扇。

扇面上绣的是姑射山神女。

扇面一转,扇上美人也好似活了一般。只是到底不及帝姬一分啊……

“不必了,朝中有太卜,有太祝,又何须用这外来的方士?”辛敖冷声道。

纪侯被这一声登时唤回了神。

他从乌晶晶身上抽回了目光,不死心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元驹自称曾有幸见过仙人……”

辛敖嘴角冷酷地扯了扯,道:“怎么?那仙人没带他一并去成仙吗?”

纪侯噎住了。

楚侯就更不敢开口了。

乌晶晶此时脆生生地开了口:“怎么总说方士不方士的?叔叔伯伯怎么不说些更有意思的事?”

纪侯忙笑道:“说什么事?”

乌晶晶道:“说叔叔府上打的那几只狐狸啊。”

纪侯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辛敖是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人。

连人命都不曾放在眼中。

但偏偏他即位后没几年,突然颁布了一则极为怪异的法令。

要举国上下,不得斩杀狐狸、狸猫,用它们的皮毛来做衣裳。

此后是没什么人这样做了。

但纪侯有一宠妾,生得极为貌美,陪他打猎时,指着山间一只火红的狐狸道:“它的皮毛若是垫在身下,一定美极。”

纪侯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登时有些按捺不住。

于是一连猎了数十只狐狸,如此才凑成了一张完整的足够大的狐皮。

若是猎到白的,还不能要,扔了重猎。

纪侯心道,这样的小事,要天下庶民遵守也就是了。

他是陛下的弟弟,是纪侯,怎么也要遵守呢?

只是到底是美人发话。

这帝姬的身份又实在高得很。

纪侯只好从喉中挤出了声音:“我也不知帝姬说的是什么事,不如我唤几个人来问一问?谁人胆敢猎狐?”

“何必多此一举。”辛敖道。

纪侯闻声,心下松了口气,心道陛下心中虽然没有兄弟情义,但他到底是陛下的弟弟。

面子上也该要维护他一二。

怎么能让帝姬一个晚辈越过他呢?

纪侯正要再开口。

辛敖又道:“那狐裘穿在谁的身上,便先将那人扒了皮,挂在院中。若有不出来领罪者,待捉到他的头上,便也将他一并剥皮。”

纪侯瞪大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他想到他那美妾若是被剥了皮……再将他也一并剥了皮……纪侯四肢抽搐了下,胸中欲呕。

他连忙道:“陛下且给我几日,不,两日,两日功夫,我定然找出来是谁猎了狐狸。”

辛敖冷冷地俯视他一眼,问:“去吧。”

纪侯连滚带爬地走了。

楚侯登时也不敢多留了,赶紧说是要出去接待宾客,等待开宴时,他再来请陛下,陛下稍作歇息,他不敢打搅云云……

辛敖点了头。

厅中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那二人也忘了再提方士的事。

而这时候乌晶晶从椅子上站起身,坐到了桌案上。

她如今身量已经不矮了,借着桌案的高度,她一坐上去便比辛敖高出了一些。

她抬起手,给辛敖揉了揉脑袋。

她道:“你头又疼了?”

辛敖没有出声,只任她按着。

这大约是从六年前开始的。

辛敖本就是个煞气极重的人,等头疼起来,更是六亲不认,冷酷非常了。

朝野间无人知晓。

但私底下,辛敖也偶尔会想,难不成当真是他杀人太多,有伤天和?

不过眼下辛敖什么也没有想,他只闭目听着帝姬说话。

乌晶晶道:“还是不要扒人皮了。扒来有什么用呢?”

辛敖道:“做人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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