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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大人竟真认识此人,扎哈鲁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是救了个不相干的人,或是个骗子。

见此他忙带着人下去了,给大人和夫人留下说话的地方。

卫琦也听说有他哥的亲戚找来了,就在后面跟了来。

刚踏进门,就听见守财奴诧异地喊卫三。

走进来一看,竟然是卫璠。

“居然是你!”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卫璠脸色异常复杂道。

卫琦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是啊,他也没想到他能活着。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卫璠咬着牙,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一开始,他们确实被流放到了尚阳堡,那地方虽苦,要干苦役,到底日子还能过。

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人,要了一批流人去宁古塔。

从那个时候,他们的苦难才开始。

宁古塔比尚阳堡可就要苦寒多了,关键是那地方远离建京,下面的人就格外肆无忌惮和猖狂。

没地方说理,没有王法,管着他们的差役,就是他们的天。

什么苦活儿重活儿都是他们干,这也就罢,关键当地女人奇缺,李德妃和张贤妃就被人盯上了。

有一阵子为了保护两个女人,卫璠和卫兆去做苦役时,都要把二人带上。可那地方太冷了,他们又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衣,于是就形成了两种状况。

要么留在窝棚里,可能不知哪会儿就被人玷污了。

要么跟着出去,冻病或者冻死。

可以说那段时日,是卫璠和卫兆最觉得暗无天日的时候,哪怕后来陷入炭矿,都没那时绝望。

后来两个女人怕拖累了儿子,双双悬了梁。

两人把母妃埋了后,实在没忍住心中悲怒和愤恨,把当时说风凉话的差役以及逼迫他们的差役都杀了。

再然后他们就被弄到了更北的黑江。

听说李德妃和张贤妃为了儿子悬梁而死,三人不禁都露出唏嘘之色。

大抵是这唏嘘之色刺激到了卫璠,他突然面孔扭曲起来,眼睛也变得血红,瞪着卫傅:“我用不着你可怜,你之所以能站在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过是因为你娶了个好女人罢了,不然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还有你,”他又瞪向卫琦,“当初陈淑妃抛下你走时,你也就剩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救了,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关于陈淑妃的事,哪怕福儿这么大大咧咧,以打击卫琦为己任,她都不敢当着卫琦面提。

没想到这卫璠仿佛被疯狗咬了似的,先咬卫傅,再咬卫琦。

福儿恼了,骂道:“你这人讲不讲理,是我们的人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恩图报,在这儿扎谁心呢?咋了?你会骂人你厉害是不?我们过得好,让你眼红了?卫傅也就算了,你俩以前是对头,不指望你能说句好话,但小五儿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说他?”

本来卫琦已经捏紧了拳头,谁知福儿先跳出来骂了卫璠一顿。

他望着护在他前面的女人背影,松了拳头,嗤笑了一声。

“行了,守财奴,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在谁面前惨都行,唯独不能在二哥面前惨。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就他这惨样,你骂他也不解恨。”

“可不是!”

福儿顺着话头损卫璠:“脏得像石炭堆里滚过似的,跟你说话我嫌晦气。有那些狠气冲着关你进炭矿的人使去,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耽误时间。”

她拉着卫傅就走,卫琦跟在后面也走了。

走到门外,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下人。

想了想,福儿还是道:“给他们弄些水来洗洗,再弄点吃的,我看另外两个人人事不省,把白大夫找来给他们看看,免得人死在这儿了晦气。”

终究还是嘴硬心软。

下人忙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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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去后,大郎已经睡着了。

福儿那口郁气已经出了,见卫傅神色复杂,不禁道:“怎么?你不会把他说的话,放进心里了吧?”

“其实他说得没错,我若不是娶了你,一定比他惨。”

“怎么这会儿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你。”福儿睨着他,又玩笑道,“可不是,你娶了我,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

卫傅将她拉过来抱着。

“你什么时候说的话我没听?我敢不听,爷和爹都饶不了我。”

福儿笑道:“装相,你装就是,爷都说你其实精得很。”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脱下衣裳,躺进被窝里。

卫傅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倒没想到德妃和贤妃会死那么惨。”

一个女人最光耀的时候,她们经历过,一个女人最悲惨的命运,她们也承受了,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不过是黄土一抔。

“其实她们也还好,最起码死之前,儿子还在身边,还护着她们。我想她们死的时候,一定不害怕,而是坦然就死,因为心里有执念,有想保护的人。不像小五儿,虽没有死别,但却生离,而且是最伤人的生离。”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福儿突然搂紧了卫傅,道:“以后不管你要去哪儿,一定要把我跟大郎带上,我们永远不分开。”

卫傅摩挲着她的发。

“嗯,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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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儿没有再管卫璠和卫兆的事。

至于卫傅和卫琦事后有没有去看他们,她也没关注,她只知道那三个人目前就在那个小院里养伤。

据说在炭矿里亏空狠了,尤其是冻疮十分严重,得一阵子养。

她最近十分忙碌,忙着洞子菜的事,忙着辟个新酒坊。

总是在官衙里蒸酒也不是事,每次送酒搬酒进进出出,实在不太方便,对官衙门户的安全也有所妨碍。

她打算弄个地方,把酒坊搬出去,最好把家里种的洞子菜,也挪出去。还有那些狗,都养在官衙也不是个事。

头头都是事,但只能一头一头地来。

由于太忙,她竟是到了除夕的前一天,经人提醒,才知道竟然要过年了。

其实谁不是这样呢?

一大家子人,大抵也就牛大花闲一些,王铁栓忙着洞子菜的事,刘长山不用说,哪儿都少不了他,连多寿都被卫傅叫去暂时忙文书上的事了。

王兴学也忙,本是帮妹妹忙的,忙着忙着,他竟忙出了一些想法,觉得他们跑出来的那些路子,只拿来卖洞子菜太奢侈。

当地产什么?

貂皮。

除了最出名的貂皮外,还产各种毛皮,以及山参和鱼。

当地有三种鱼是岁贡鱼,一种叫鲟鳇鱼,一种当地人称哲罗鱼,还有一种细鳞银鱼,都是肉质细嫩,味道十分鲜美。

以前毛苏利还在时,每年都要进贡一些给黑龙江将军,再由黑龙江将军献到京城。

就是这么好的鱼,却苦于当地人没地方售卖,要么打了鱼,就在当地贱卖了,要么就是自己吃了。

至于毛皮那就是更是贱卖。

这黑城里有一半的商人,都做的与毛皮有关的生意,以前王兴学也贩卖过毛皮,问问当地百姓的卖价,他不禁大骂一句奸商。

何止贱了一半,他恨不得拿出钱来,把这些皮子都收回去。

可百姓们也没办法,毛皮商人联手压价,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张两张皮子,就往墨尔根,甚至龙江城去一趟。

久而久之,当地毛皮价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给福儿出主意,说‘神仙倒’不光可以拿来卖酒卖菜,还可以卖鱼卖皮毛,只要把生意网拉出去,这黑城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宝山。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运送。

所以他跟福儿说,眼光不要局限在墨尔根龙江那边了,沿着黑河往东,有许多城池,那些地方也不能放过。

他这趟从建京到黑城,一路上辗转车行有感,他们若有一个大车行,遍布各地,是时不光可以运酒运菜运粮,也相当于掌握了当地的商业命脉……

福儿让他赶紧打住。

他的想法是好,只要想想就觉得无限美好,但现在——

“哥,你现在先让我过个年,等过完年咱们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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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城官署热热闹闹过大年时,江东有一座庞大的宅院里,也正在过年。

只是他们的过年要更为繁琐,大年初一第一件事就是祭祖。

由家主领着一众人告慰先祖,他们在此地繁衍生息,族人越来越多,家族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让先祖不要担忧后辈子嗣。

谢家主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回到黑城的,当晚陪着妻眷儿女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三更不到,便起来主持祭祖事宜。

好不容易忙罢,长子谢云看出父亲的疲累,扶着他去坐了下。

“爹,难道这趟去龙江城见将军不顺?”

其实谢云昨日就看出来了,但爹刚回来,又是除夕,未免扫兴,就没有问。

谢家主脸上的皱纹,比前些日子又深了些许。

“咱们这样的人,怎可能见到将军?只见到了那位富顺总管,与对方一番交谈,我倒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谢云下意识问:“什么事?”

“富顺总管虽没有明说,但见他言谈之间,那位安抚使的来头应该不小,将军不愿与对方正面起冲突,但炭矿的利益将军还是要的。”

起先谢云没听明白,等明白后,差点没骂人。

“意思就是银子他要,麻烦不愿管,让我们自己解决?”

谢家主看了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还不算傻。

“他当将军,管辖一地,自己的地盘上弄了这么个人来,祸害得我们进退不得,现在什么都不管,让我们去与官作对?荒谬不荒谬。”谢云愤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