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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忍不住好奇。“大手术都做什么啊——真有那么多男人来做?”

大部分直男对整容医院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在他们的想象里,走进整容医院的女人大概会进行一种神秘的巫术仪式,从此成为饮血女伯爵,获得异常的美艳,但也留下后遗症,必须定期回去喝点血什么的。而且他们总是有种无由的坚信,认定这是一种很小众的行为,来整容医院的人肯定异常稀少,只存在于传说中,至少绝不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师霁对胡悦打个响指,示意她继续,胡悦却理直气壮地摇头,“我没跟您出过几次门诊啊,也没上过台,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这两个人围绕着跟门诊和手术过了好几招了,解同和边鼓是一直敲得很乐,“对啊,她怎么会知道呢?还是您亲自来讲讲吧,师医生。”

平时对着客人都不多话,现在叫他来讲?师医生嘴巴一撇,“病历白整理了?连归纳总结的能力都没有,你怎么会以为自己够格呆在我的组。”

“对啊,对啊,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你怎么会以为自己适合跟着师医生工作?还是早点改行吧小姑娘。”解同和立刻转移风向。

电梯来了,被解同和耽搁了这么大半个小时,该下班的医生已经下班,留下的都是没人权的住院总,三人一起走进去,胡悦的嘴巴翘得高高的,“过去十年积欠的病历那么多,行政催得又紧,哪有时间研究?根本是做文字女工好不好——连病历都不能好好做,这种自律能力为什么还能指责别人学习能力不强?”

“对啊对啊——”

解同和才开口,就被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呵斥,“你闭嘴!”

不能继续挑事,他捂住自己的嘴,看起来颇有些遗憾的样子,胡悦和师霁大眼瞪小眼,好像两个棋手隔着无形的棋盘,在掂量着下步棋该怎么走:师霁可以说自己只要擅长手术和写论文就够了,病历自有人来做,这就是承认了他的确需要一个助手,胡悦就可以指出自己是理想的、正当的,被院里指派的人选。这样师霁赢了口角但也就随之输了大局。但如果他避而不谈,就得承认自己的确过分懒惰,病历都没有好好录入,眼前的口舌之争立刻就得人数,解同和哪会放过他?

两个名校生,智商能差到哪去?这两个人对峙,就像是高手黑客互黑电脑,两个人都噼里啪啦地打字,师霁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无声地‘呃——’了一会儿,眼珠一转,“这是在给年轻人创造机会——如果是我,就能从病历里学到很多。”

“比如?”

“比如,整形医院大概都开展什么样的手术项目,男顾客都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吧大佬,住院狗,新入行,而且才整理了两三天的病历,就要理出这么多跨科室的内容?现在轮到胡悦提不上气了,她瞪着师霁,双手渐渐握拳——师霁还很贱地做了个怕被打的表情来嘲弄她,几秒后吐口气,“好。”

“啊?”解同和看戏到现在,有点跟不上了。“好什么?”

“给我两天时间。”胡悦转向他。“两天后你再来——我回答你的问题。”

合着这是把它当成挑战了?解同和头晕眼花,“这两天时间,按照常理是多还是少呢?”

要说整形医院大致的门类这肯定不难,但要系统归纳出男顾客在面部结构中心都做什么,这就只能是从病历里挖掘了,毕竟这个每家医院的情况不同,也没个数据可以直接查询,如果胡悦信口胡柴,师霁当然会立刻拆穿她。胡悦也一定只有提出一个远远短于正常预估时间的数字,才能镇住师霁。所以他还是倾向于这数字很少。——师医生看起来虽然很想继续否定,但在两人炯炯的眼神中,嘴角抽了抽,还是说道,“嗯……还行吧,正常水平。”

“那就是很少了。”解同和下结论,他一下又心疼起来,“哎美女,别急啊,和你开玩笑的——你这今晚得加班啊,别介,我还想着请你吃饭呢——”

“吃什么饭啊,不吃。”胡悦翻个白眼,刚出电梯就转身按了向上键。“我回去加班了,两位拜拜。”

“……真不吃啊,一起和师医生吃饭哦,师医生难得请客哦——”解同和还不死心,空口白话地忽悠她,“是不是师医生,师医生?师医生?”

师霁理都不理他,自管自往外走,解同和有点纳闷了,“怎么今天这么冷淡呢?往常至少还搭我几句话的啊?”

“想知道师医生为什么不理你?”他们还没走远,胡悦站在电梯前远远地说,“——人家刚提了副主任医师,你叫声师主任试试看,他理不理你?”

高职低称,这是官场大忌,但现在年轻人很少有在意这个的了,解同和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但不信师霁心胸会这么狭小。“真的假的?——师主任,还没恭喜你晋升啊,真是年少有为啊!让我等自叹不如!你这么牛,今晚,是不是该请个饭庆祝一下?”

“哎。”

……还真就是这么灵,虽然远远说不上笑面迎人——但师霁封冻的面孔终于有点松动了,唇边也出现了一点矜持的笑影子。

“过奖过奖了,年少有为什么的,愧不敢当——”

居然真的给了好脸子,解同和简直不可置信——而后师霁话锋一转,“话虽如此,但,你想要蹭饭这还是不行。”

……结果最终还是失败了,胡悦从喉咙里偷笑一声,解同和一看过来她就佯装无事扭过头去,他再转头去看师霁,对方耸耸肩,双手插袋往外大步走去,完全是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和他说的样子。解同和被这对师徒抛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回过味,悲愤地喊,“妈.的,你们十九层是洪洞县啊——怎么没一个好人!”

胡悦早进电梯,师霁更是都快走到停车场了,没一个正经人理他,倒是几个在大厅徘徊的人热情地凑过来,“大兄弟,需要医闹不?一条龙服务,保证赔偿。”

“……滚!老子是警察!”

“我爷爷还是检察院的呢,”为了业务,现在的人真的什么都做,专业人士依然热情。“两不耽误,您什么病情仔细说说,我给您参详参详?”

……

且不提一脑门子官司的解同和,电脑前的胡悦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没有回溯自己已经整理过的病历,而是在继续往前推进,遇到女性患者就跳过暂缓录入,遇到男性患者就停下来一边录入,一边细看病历和处置方案。

其实也不得不承认,师霁说得对,熟读病案,对年轻医生来说的确会有一个质的提升。一边看,她一边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反复对比着患者术前与术后的照片:要在两天内整理完十年病历,这不可能,但对于大数据有个模糊的认知与概念,总结出足以过关的答案,虽然难了点,却只要够拼,却并非完全做不到。

这个徒弟,师霁不想要,但她却非留下不可。胡悦知道她正被霸凌,但她有种还不错的感觉:和刚来时比,主动好像已经更多地落在了她这一边。

如果能把这问题答得让师霁都无可挑剔的话,他还有什么理由说她不够格留在他的组?

□□里的余额只剩两千,上一次八小时睡眠在两个月前,摆在面前的是即将加个通宵的班——但胡悦的嘴角却翘了起来,她饶有兴致地敲击着鼠标,专注娇颜被电脑屏幕映得青白:不去试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很多事,努力过,希望自然也就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