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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床不好睡,睡不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哈欠所带来的生理泪水打湿了他眼眶,让他微微带着红血丝的眼,看着有些湿润,却也减淡了他身上的戾气。

“要是只是借床榻睡的话,我把床榻借给你,我去外面小榻睡?”她小小的,斗胆了一下。

纪昜哈欠打了一半,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又去拽她的发尾。

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唯一有些不完美的就是这双手上有些不显的细碎的疤痕。而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袖子下滑,露出他精瘦有力的小臂,上面也有一些细细碎碎的疤痕。

“你洗发了?”

无双没料到纪昜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纪昜又扯了那顺滑的发尾一下,他扯得很有度,看似用了力气,但无双并没有感觉到疼。其实他不是扯,更像是在把玩。

他将一缕发丝捏到鼻尖前,嗅了嗅,这举动让无双忍不住红了脸。

“你干什么?”

“挺香的。”

当、当然香了,她从小就是香的。很小的时候无双就知道自己有体香,秦师傅不许她擦香熏香,有时候天热出了汗,她身上也不会有汗臭味,相反会有淡淡的异香。

后来这件事被秦师傅知道了,说她这是狐臭,很是让她质疑了自己一阵子,可鼻子摆在那儿,又不是闻不到,怎可能是狐臭。

不过这件事倒也让无双知道了,有些东西要隐藏起来,所以她勤沐浴勤换衣勤洗发,这样那股异香就不会太明显,久而久之,这件事似乎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这一次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为何会说这一次?

因为前世纪昜也察觉到她自带体香。

无双现在不想关心体香,她还在试图商量:“要不我打地铺也行,就在床边打地铺?”

纪昜嗤了一声,看着她软软的怂怂的小脸。

他搞不懂她为何要做这种无谓之举,明明心里怕,还要壮着胆子惹他。不过倒是看着挺乖,挺可人疼的。

此时的无双和纪昜一样,也披散着头发,穿了件靛蓝色的寝衣,她的衣裳大多是暗色的,这种颜色看着沉闷,却极衬她的肤色。

像个瓷娃娃。

不知为何纪昜想到福生之前说的一句话。

他的手指顺着发丝一路往上挪,来到她额头上,本来无双以为他是发怒了,慌得一批,谁曾想他恶劣地扯了扯她的额发。

这一次没有头发的长度来减力,无双感觉到疼痛。

她没敢说疼,只是捂着额头,眼泪花花的。

“碍眼!”他掸了掸那发丝,嗤道。

无双心里那个气啊!

什么碍眼呀?明明她睡觉睡得好好的,他跑来吓她、欺负她、还扯她头发!

“剃了!”他斜睨她。

这一下无双心里再多怨怼,都有点慌了。

“剃了就秃了。”

“秃了也比你这样好,你不觉得挡眼睛?”

无双当然知道挡眼睛,可这不是她的屏障嘛,前世是她自卑的屏障,现在是她隐藏自己的屏障。

不过这话跟他没办法说,她选择迂回道:“其实我是想把它蓄起来,所以才会长不长短不短的。”

纪昜又嗤了声,到底也没再说什么,撑着脑侧的手放了下来,让自己躺平了。

见他摆出要睡觉的架势,无双还想试图抗争一下。

“真的,我可以打地铺,”她扭捏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是因为睡觉打呼噜磨牙,怕吵到了你。”知道他不是个在乎世俗伦常的,她选择换一种方式。

打呼噜磨牙?

纪昜来了兴致。

而无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同意了,便想下榻去打地铺。

这时,门边传来一个声音。

“姑娘。”

是梅芳。

也是,里面说这么多的话,一墙之隔的梅芳就算聋了,也该听见了,无双正想说话,纪昜却是大袖一挥,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滚!”

站在门外,差点被门撞歪鼻子的梅芳,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声音。

“你干嘛吓她……”

“聒噪!”

“她是我丫鬟,也是担心我……”

梅芳心想:魏王怎么又来了?也许姑娘真跟魏王相好了,可魏王这么凶,姑娘还帮她说话。

殊不知这会儿她的姑娘正怂得可怜兮兮的,全靠可怜相和软软的声音,去稀释自己的‘胆大妄为’。

纪昜将人拉了过来,拍了拍。

“你乖顺点,本王就多疼疼你。”

疼?

多疼疼?

怎么疼?

无双小脸嫣红。

控制不住的脸发烫,睫毛也心虚地眨巴了起来。

纪昜见她这样又怂又可人疼,没忍住去捏了捏她脸蛋,又扯了扯她眨巴来眨巴去的睫毛。

这一举动,直接让无双的脸红又成了泪花花。

他又欺负她,他就是这么疼她的!

纪昜像玩稀奇一样,研究完她的红脸蛋,又研究完她的睫毛,终于失了兴趣停手了,将她拉进怀里。

“睡吧。你不是说你打呼噜磨牙?我在边上听着,要是吵醒我,我就把你头发剃了。”

这么威胁人,还怎么睡?无双能睡着才有鬼。

可很快就有鬼了。

.

第二天无双醒来后,发现纪昜已经走了。

若不是被褥里还留存他独有的味道,无双还以为自己是做梦,问过梅芳才知道,他是天亮之前走的。

走了?他竟如此识趣?

要知道前世他闯赵国公府,可是她不求他他绝对不会走的。

不过走了就好,总比不走强。

用过早饭,见时候差不多了,无双便去了长青堂请安。

老夫人虽病着,但晨昏定省不能省,她不一定会叫你进去,但你不能不去。果然无双去了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丫鬟流珠出来告诉她,老夫人还睡着,知道了她的孝心,让她先回去。

与无双一起等着‘尽孝’的,还有府里其他几位姑娘。

大房何姨娘所生的二姑娘郿嫦,陈姨娘所生的五姑娘郿娥,以及三房太太孙氏所出的四姑娘郿惜霜,和六姑娘郿玉霏,七姑娘郿欣桐也是三房的,不过她从小体弱,听说这几日有些咳,所以今儿没出来。

长阳侯府一共七位姑娘,除了大姑娘和有病不能来的七姑娘,都在院子里等了里面放话,才各回各的住处。

无双平时和其他人没什么交集,她打小就懦弱胆小,惹不起但躲得起,再加上有郿无暇和曹氏在,其他几个也难得欺到她头上,久而久之也没存下什么姐妹情,不过都是面子。

可今儿倒是稀奇,二姑娘郿嫦竟主动走过来与她搭腔,并要一起回去,郿娥也来了,跟在郿嫦身后。

倒是三房的郿惜霜想过来,被妹妹郿玉霏拉了一把,无双出长青堂时,往那边瞥了一眼,见姐妹俩似乎在低声说什么。

这可真是破了天荒,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好处,都跑来找她?

郿嫦今年十六,由于她和郿无双两人年纪相近,小时候无双没少受她挤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郿无暇发现,郿无暇会替无双做主,几次下来郿嫦越发恨无双。

幼时无双不懂,等大了后才明白,郿无暇这哪是替她出气,不过是借机拿她来作筏子,郿无暇针对郿嫦特狠的那几年,恰恰是何姨娘生的雄哥儿刚启蒙展露出几分聪明的时候。

何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女儿长相明艳,嘴甜活泼,儿子也聪慧伶俐,十分受无双的二叔,也就是现长阳侯郿宗的宠爱。

无双虽被大房当亲生女养了几年,到底是个局外人,所以这妻妾和嫡庶之争,一开始她根本不懂,等明白后唯恐避之不及。

这也是她为何和府里几个姑娘都不太来往的原因,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旁人的筏子。

……

郿嫦和郿娥一直跟到了无双的住处,见此,无双心知今儿又要有场仗要打。

不过她也挺好奇的,郿嫦会有什么事找她?

其实不光郿嫦,显然这事跟很多人都有关,就是郿嫦脸皮厚,硬贴着就过来了。

坐下后,蒹葭给三人奉了茶。

郿嫦装作往四处看看,夸无双屋里的布置别具一格,格外让人觉得清爽。

无双有点无奈,她这屋里几年都是一个样,受秦师傅影响所致,她这房里有女儿家气息的布置极少,一水的深色暗色,哪里清爽了?

“二姐,你要有事就说吧,别这样。”

反正无双是受不了以前刁钻刻薄,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就近两年似乎反应过来,转为视她为无物的郿嫦,突然对她说好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