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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从隔壁经过,擦撞到他的椅背,陈靛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他深吸一口气,把所有蠢蠢欲动的野心镇压下去,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

但眼神仍盯紧乔韵,云淡风轻之下,隐藏深深紧绷,甚至还有连自己都未察觉流露的自卑,“你觉得,有朝一日,我能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

现在不知全部,不要紧,他有足够耐心,也肯付出足够努力,但乔韵有没有这个诚意,让他至少在这块版图里不可或缺?或者,他在这段时间的合作里所表现出的能力,能否让她,有这个信心?

这问题,让乔韵微怔,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她笑了。

这笑容染遍双眼,让她在这一瞬如花绽放出灼灼光华,即使以青哥性向,仍有片刻目眩:对美的欣赏,是全人类的本能。

她举起手,隔空一指点中青哥,压低声音,理所当然,像是在告诉他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玩笑的口吻不掩笃定。

“当然,”乔韵说,“就算你本来不会,我选中了你,你也会变得特别。”

乔韵是真的很美,绝非coco妖妖能比拟的美,那个经过重度ps的二次元瓷娃娃,怎能和现在这熊熊燃烧的精神与气质比较?她勾起的唇角,如刀锋的自信,眼波流转间,妩媚的霸气,让青哥被震慑到哑口无言。

“……好。”他说,片刻后忽然回神,慌乱地调整姿势,眼神四处漂移,掩饰这瞬间的激动与失态,根本不知自己在答应什么,“好,可以,那可以……”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凝定在柜台边,从触动中渐渐平复,“嗯,妖……不,乔小姐。”

“你叫我乔乔就好了。”乔韵说,跟着他的眼神一起往回看,她的眉头跳了一下:是傅展。

没想到真的遇到他。

傅展当然早就也看到她了,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对她遥遥举了一下,笑容灿烂地走了过来。“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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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遇到傅展,是巧合,也不能说是巧合——这间咖啡馆就在专卖店斜对角,青哥找的靠窗座位,傅展打理生意之余,只要有点余裕走到橱窗边看看风景,确实也有很高的几率发现他们。

但要说是乔韵刻意为之,那又过了,青哥落脚的酒店就在这附近,这间咖啡馆下午人少,乔韵就带他来了,她思考过遇到傅展的几率,只是没特别在意。现在看到他,有些意料之外,但又隐隐觉得这仿佛也在意料之中。

遇到他,说不上欢喜,但被打扰了正事,她居然也不恼怒,只有隐隐的兴味,随着他含笑的俊脸重燃,似有一个乔韵从事业心之下活转回来,有那么一秒,她在想自己的发型和衣着——

乔韵斜眉打招呼,似笑非笑,“傅先生,好巧呀。”

她没招呼他坐,但青哥似因傅展熟稔语气发生误会,殷勤友好地为他拉开椅子,傅展也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是真的好巧,我下午偶尔会过来买咖啡——没想到,今天下午有这么美丽的惊喜等着我,看来以后要常来。”

这台词太烂俗,若以阔少口中自命风流说出,那就很好笑了,偏偏傅展语气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又有点自嘲,乔韵就被他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得和真的一样。”

傅展也笑了,他的长相是很适合笑的,这笑容文雅、温存而真诚,让人忍不住想要加入。刚才那隐隐的生涩和尴尬一下就全被化解开,气氛变得温馨又随意,“对了,乔小姐,有件很有趣的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乔韵举起咖啡喝一口,黑漆漆的眼珠溜溜地转,从咖啡杯上瞥傅展,有点俏皮的意思。

青哥看看左,看看右,站起来去洗手间,傅展说,“您买的那个ladydior,最近忽然间很走红,现在全亚太都没货了。尤其是樱花粉,我听说,这颜色现在外面二手市场已经涨到了三万块。”

“真的呀?”乔韵问,对这消息她是真的很有兴趣:ladydior会走红,当然在她算中。不是每件商品经过炒作都会红,能大红的单品,肯定是投合了一大部分人群潜意识中的审美。就像是lv老花,香奈儿2.55,你现在吐槽它,也许只是因为欣赏它的时间点还没到。既然前世这个包一度红得发紫,可见它确实很投合网络人群的审美,她只是没想到,才一次搭配就有这么大的效果,还以为尚且需要几个月的频繁出镜,没想到,销量发酵居然如此立竿见影。

“……看起来,中国的有钱人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多。”想来想去,也只能下这个结论了,乔韵耸耸肩,“这消息是很有趣,傅先生,谢谢你告诉我。”

“是我要谢谢乔小姐才对。”傅展的笑意更浓,对她举举咖啡杯。“谢谢你帮我拉动业绩,这个月都多拿不少奖金。”

傅展知道了?乔韵眼仁微缩。

“傅先生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买樱花粉了吗?”她问,没有回避,有疑惑就单刀直入。

“知道了。”傅展浅呷一口咖啡,姿态依然一如既往,漫不经意又深思熟虑的优雅,和初次见面比,没有丝毫变化。“乔小姐的智慧,让我非常震惊和欣赏——”

又是那一本正经的自嘲语气,乔韵些微的紧绷散去,她强忍笑意,傅展把这桃花一样浅淡的笑靥尽收眼底,他也笑了。

“但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乔小姐背红色,最好看。”

他的语气亲热又真诚,贴心贴肺,熨帖珍惜得叫人无法招架——他就只是想要让乔韵拥有最好的东西,不是为市场,不是为事业,只是为了美丽,拥有一件能让她最美丽的东西。

乔韵双眼微微瞠大,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傅展从怀里掏出名片,放在桌上推过来。“乔小姐,那个漆皮红,我还为你留着,主意有改变的话,欢迎随时给我电话。”

乔韵手指按在名片上,没有马上拾起来,而是又推回桌中。“我已经有一张你的名片了。”

“我知道啊。”傅展说,眼神柔和,“但,名片是为了某种仪式而存在的——”

名片被发明,是为了交换的,乔韵不给他自己的名字,这交流怎么完成?

乔韵失笑,“我填过会员卡呀——连手机都在上面,难道你不知道?”

傅展又故作正经,“那是乔小姐基于信任,交付给敝司的资料,保管它是我的职务行为。没有乔小姐的允许,我怎能公器私用。”

他半带着笑意的双眼不离开乔韵,言下之意,两个人都知道很明显:他要的是乔韵的允许不假,但这允许,却又不仅仅只意味着这么一点点。

这个傅大卫,实在是有点狡猾,乔韵往后一缩,半眯起眼看他,倒不想让他太得意:气焰太嚣张,必须予以坚定打击。

“年中总有那么一百几十人问我要号码,”她随随便便地说,刁难的,傲慢的,又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她说的本来也就是实话,如果傅展利用会员卡上的资料打电话给她,她亦不会觉得反感,三不五时,总有人通过各种手段弄到她的手机打来,乔韵早习惯了。“傅先生,你有什么特别的,凭什么,能要到我的电话?”

连刚坐下的青哥都被她的气势震得缩缩肩膀,一脸同情地看傅展,但傅展却仍不为所动,这世上很可能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去从容与镇定,还有那一点点调剂的谐趣。

“我确实是个普通人,”他说,对乔韵眨眨眼,“但如果乔小姐选了我,我不就能变得特别了?”

这话,理直气壮,把皮球又踢回乔韵这边,她愕然眨眨眼,被巧合震得再度说不出话,显露出罕见的怔忪之色。

傅展微微一笑,修长的指头压住名片,又把它推到乔韵跟前。

“你有我的电话,乔小姐。”他还是叫她乔小姐,“新包到货,有什么需求,随时给我打电话——对您,我有特别优待。”

说罢,他站起身,掸掸西服对襟上的灰尘,冲青哥点点头,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容退后。

“他是……”青哥还是一脸震惊地目送他,向乔韵倾过身含糊八卦耳语。

乔韵低头把玩这张素净的名片,她的嘴先嘟了一下,似有点不服气,想想,又翘了起来。

“一个挺有趣的人。”她回青哥,随后,放大声音,“傅先生。”

傅展站住回头,做询问状,乔韵迎视他,寸毫不让,甚至可说是挟艳光逼视他——

“你有我的电话。”她说,素白的纸片夹在纤长的手指里,一遍又一遍,时缓时急地刮着桌沿。

傅展的眉头展开了,他又笑了起来,在这笑意扩大为笑容之前,乔韵接着往下说。

“新品上货——”

她的笑是淘气的,恶劣的,挑衅的,饱含了挑衅与兴味,又似有那么一丝丝妩媚的勾引。肩头一塌,傅展摊开双手,似在表示无言的投降,在他会意的,带笑的叹息里,乔韵偏头笑了起来,她学他,冲他飞了个故作正经的眼色,“——记、得,给我电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