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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人递给他一根特制的木刷,这木刷长约两米,状似超大号的毛笔。此人将木刷浸入桶中,直到木刷吸足了红漆,才以双手抱着木刷在房顶的瓦片上奋笔疾书起来。

这人大抵也是干熟了的,不过眨眼之间,一个血红大字‘拆’便出现众人眼底。

德顺老眼都惊掉了,指着那字:“这、这……”

晋王看了他一眼:“不用惊慌,早晚都是拆的,是时那瓦片换了,字自然就没了。”

借着晋王的威势,工部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惠王府各处逾制的地方画上‘拆’字,就像似一只只恶心人的蟾蜍贴在墙上,别提多刺眼了。

惠王府的人想挡不敢挡,这真挡下去就是和皇权作对,和圣上作对,谁也不傻,怎么可能自己找死。

做完这一切,晋王也未久留,对德顺说三日后再来,让他速速禀明了惠王,便带着人离开了。

晋王走后,一直憋在屋里的惠王,从里面蹦了出来。

他肥硕的身躯宛如一个球也似,上下弹跳。胖脸气成了猪肝色,隐隐有些泛紫,明显就是被气到极致。

“好你个老五,孤不过刚不是太子,你就这么损孤的面子,孤跟你没完!”

一众下人俱都低头束手地听着惠王在那里破口大骂。

收到消息的赵祚匆匆赶回来,还没进王府大门就看见了门外门楼上被刷上了一个大大的、血红的‘拆’字。

等进了府,一路各式各样的‘拆’字,宛如张牙舞爪的鬼怪,往他瞳子里钻。与此同时,还有他父王犹如市井泼妇式的谩骂。

他袖下的手指颤抖,几个大步进了堂中,一面示意人清场,一面喝道:“父王,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见着……”

见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赵祚才难看起来,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笑话!”

惠王本是火气都在晋王身上,听到这话他一对眼睛有毒似的盯着赵祚,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小子也敢嫌弃你父王,你可是老子生的。没了老子,你以为你能站在这儿?!是不是皇太孙的名头把你给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可你不还是指着老子。老子这太子做不成了,你这皇太孙的位置不也是保不住!”

惠王的话句句扎心,像似有毒的利箭扎入赵祚的心底。

他厌恶惠王,可打从他被生下来,他就是太子的儿子,他就和眼前这个人捆绑在一起。他痛恨这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却还是得仰仗着这个人的名头,谁叫他是他生出来的。

有时候赵祚甚至厌恶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个人生下来。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太子被废,他的皇太孙之位被夺,烟消云散了。这就是他一辈子躲不开的魔障,除非哪日他死了。

“你知不知道这事闹大,丢脸的还是我们。不但讨不了任何好,还会惹来非议。我们都这样了,还用怕被人暗地里嘲笑?只要皇祖父还站在我们这边,旁人的眼光根本不用在乎。而本来很好的机会,都被你给毁了!”

这个机会还是赵祚一直留在手中,准备彻底扳回一城的契机。

为何他会明知王府逾制,依旧让下人再三敷衍工部的人,打从晋王去了工部,这步棋他就一直留着,只是他没想到晋王会使出如此手段,根本不给他施展的机会,就用这么出人意料的手段将一切都结束了。

赵祚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违抗规制,不过是借着惠王心中郁气与下人的不懂事,摆出的一个龙门阵。晋王上门,他自是会让下人好言相对,却尽量拖延。等多来两次,等晋王终于沉不住气,说出什么或是做出什么,这边再摆出一副受人威逼欺辱之态,让工部的人把逾制之物拆了。

是时外界之人,甚至在弘景帝与魏皇后眼里,必定会觉得晋王咄咄逼人,而惠王一系受了委屈。

人性总是惯于同情弱者。

就好像那王阁老的孙女,他皇祖父本已打消了念头,却又起了心思想补偿于他,还有去吏部的事情……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太孙,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一点点挣来,体面、权势,甚至一切。而当体面和权势相冲,他会毫不犹豫弃了体面,因为经历了这段时间的酸甜苦辣后,赵祚很清楚面子这东西一文不值。

可如今倒好,不光里子面子都没了,还根本找不到可以发作的机会,因为人家是按制办事。

对,晋王此举给人的感觉就是按制办事。

别人知道这件事只会说晋王傻,木讷,榆木疙瘩脑袋,愣头青,哪有办事办成这般模样的,估计是把制式章程当做都是这样来办了。殊不知工部的人下来办事,但凡碰到一些有脸面的人家,都会给彼此留些脸面的,不会这般赤裸裸的做事。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惠王本是谩骂不休,似乎想把积攒在心中的郁气通通发泄出来。听到这话后,戛然而止。

儿子说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他又怎么会认错。

“你以为就你能行,老子这便进宫去!”

赵祚冷冷地看着惠王消失的背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罢罢,他即想丢脸,那就去丢吧。

惠王府有多么狼狈、丢脸,皇祖父就会对他有多么怜惜。

他本就该是完美无瑕,尊贵、体面、高高在上,让世人赞扬的。可惜这一切都被他的好爹好娘给毁了。

人性就是这么奇怪,当觉得威胁不再是威胁,那股可笑的怜悯慈悲心又会占了上风,不过这样也好,刚好他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