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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妃和瑶娘到时,呈祥阁已经到了许多人了,四处可见衣香鬓影。这些个贵妇和贵女们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三五成群,散布在这一片建筑之中,各自与相熟的人说话谈笑。

而最大的那一处花厅之中,已经坐着许多贵妇,看模样和打扮俱都是京中首屈一指府上的女眷,韩侧妃陪在一旁,看得出此女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个性,和大家笑语声声,一派热闹喜气。

她身边立着个丫鬟,手里抱着个孩子,一身大红,颈子上带着个金锁,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一见庆王妃来了,韩侧妃就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姐姐,你可算来了,让妹妹好等。”

这话说得就有些歧义了,貌似正常,实则透着不同寻常。

庆王妃一直没露面,由韩侧妃出面招待这些上门道贺的女眷们。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侧妃也是上皇家玉牒上的侧室,在座的估计没人比她品级更高。可侧室总归是侧室,又不是没有庆王妃,哪能让她喧宾夺主。

可庆王妃明明在,却不愿出面,这就值得人深思了。在坐着的都是混迹后宅多年的人,各家各府上情况都大同小异,正室与侧室,大妇和小妇,是一项永恒不变的命题,大抵只有在棺材板阖上的那一日,才能摆脱这一切。

同情庆王妃的自然有,不屑韩侧妃也不少,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表面上的融洽。又不是自家事,不过是上门吃顿酒,谁愿意去管这种闲事,有戏就看着,没戏就闲着,历来如此。

作为旁观者可如此,作为当事人显然没办法如此洒脱。早在进来之前,庆王妃就远远见到了韩侧妃的得意,心中又哪里是滋味。

她撑起一抹笑,对韩侧妃道:“今日小五嫂第一次登门,这不,殿下命本妃好生招待,所以才会来迟了。”之后端起主母的派头,对旁边的一众贵妇歉道:“诸位能来,王府蓬荜生辉,本妃荣幸之至。”

“王妃客气了。”

“能经历这等喜事,对我等来说也是三生有幸。”

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韩侧妃便招呼说要为二公子抓周。这可是今日的重头戏,随着一阵口口相传,很快这处花厅里里外外便围满了人,大家俱是面带笑容地看着正中那张三米见方的案桌上坐着的红衣小童。

案上放满了各式抓周要用的玩意,有玉佩、有四书五经各一本,有笔墨纸砚、算盘、帐册等,还有专门做小的弓箭和大刀,另还有些宫花与胭脂、吃食和一些小儿的玩具之类,但这些俱都是放在边角的位置,不过是为了凑数罢了。

瑶娘忍不住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当初小宝过周,晋王本是也要大办一场。可惜逢上了弘景帝万寿,当时在路上,只能一家三口吃了碗长寿面了事。此时见到如此热闹场面,她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可转念一想她的小宝如此聪慧,日后定非等闲可比,而这抓周不过是讨个喜气,当不得真,也就释然了。

正是要开始,韩侧妃突然说话了。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放在桌案上,“为了讨个喜气,殿下特意把自己的金印借来一用。”

这金印龟钮,龙首龟身龙尾,整体呈方形,一看就不是凡物。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凡物,皇子受封,当有金册金宝,而这金宝指的就是金印,代表着王的地位与威严。只是金印过大,又太重,并不适合平时日常之用,所以会造出一个材质、样式、印面,都相同的缩小版金印,作为平常之用。

很显然韩侧妃手中拿的正是代表着庆王的金印,也是庆王日常所用之印。

能把自己的金印给一个侧妃,哪怕只是暂用,也足可见一斑。尤其此印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更让人心生微妙了。

作为抓周之用,倘若二公子真是抓到,那又将大公子置于何地?

毕竟这金印可是代表着庆王的威严,而抓周抓得是喜气,也是大人对小儿的期许。难道说庆王不喜大公子,反倒对二公子寄予厚望?

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庆王妃的脸上,虽是一闪即过,却是宛如实质。

庆王妃紧紧攥紧了袖下的双手,脸上虽是在笑着,但是脸色却白得有些吓人。她嘴唇有些颤抖,而很显然她的样子已经影响到旁边的琰哥儿了。

琰哥儿咬着下唇,攥着娘的衣角,也就珠珠还睁着懵懂不知的眼睛,有些钦羡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二公子。

瑶娘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不禁握住了庆王妃的手。

抓周很快就开始了,并无人指引,可二公子毫无意外地抓住那枚金印。

若是按一般周岁幼童来看,此时的幼儿懵懂不知,能准确无误的抓住,明显就是有人刻意教过。瑶娘终于明白为何韩侧妃硬是要命人去把庆王妃请来了,这明摆着就是她的示威。

一片寂静之后,便有人开始与韩侧妃道喜。有了一个,自然有两个,然后就是一片。

这一片人声之中,庆王妃转身离开了,似乎也没有人发现。

随后离开的还有瑶娘,琰哥儿、珠珠、小宝,和他们的丫鬟。

……

庆王妃走得太快,瑶娘并没有跟上。

她往一条疑似来路的道上走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不光庆王妃没找到,琰哥儿小宝他们也不知道往哪去了,她只能往回走,打算回去后找个丫鬟带自己过去。

远远瞧见了呈祥阁,她加快了脚步,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知道我是谁么?”这女子看着瑶娘道。

瑶娘并不认识她,老实地摇了摇头。

她不屑一笑,“也是,你这种出身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谁。我只想告诉你,你配不上他,不配出现在他身边。”

瑶娘虽不知道这是哪儿来了个女疯子,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此人口中那个‘他’,指的是晋王。

会这么说,应该是方才到庆王府时,被此人看见了。

据她所知,晋王成日里忙得没时间养外室,整个晋王府除了她,就是徐侧妃和柳侧妃。而如今那两个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既然如此,此人又是谁,一副趾高气扬,鼻孔恨不得朝天的模样。

她有些可怜的看着对方:“姑娘,你若是病了,就赶紧回家看大夫。迟了莫怕是伤了脑子,就治不回来了。”

王德芳又不是傻的,当然知道对方是在她骂自己。脸色气急败坏而恼怒:“你是在骂我?”

“我是在为你好!”

“你什么出身,敢对我说这种话?”

“我什么出身也不是!”

瑶娘莫名有些烦躁,是庆王妃孤寂寥然的样子,也是那韩侧妃别有心机的示威,让她意识到其实对某些人来说,自己就是那个碍眼、恨不得除之后快的人。

无疑她心里是同情庆王妃的,对韩侧妃心中厌恶。可她恰恰就是韩侧妃这样的人。她也是侧妃,她也把正室挤兑的没地方站,她恶心韩侧妃所作所为的同时,可能有很多人也在恶心着她。

唯一有所区别的大约就是,她从没有想争什么的念头,也可能是有,只是她藏得比较好。她佯装与世无争,实际上她很清楚晋王对王妃的冷待,她从来没在中间劝过什么。晋王总说她傻,其实她一点都不傻,她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想硬拽着他不放手罢了。

她连王妃都不想让,府里那两个侧妃就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算老几,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基于这些复杂的心思,素来是个面人的瑶娘,第一次说话格外不让人:“这位姑娘,我说你病了,你非是不承认。我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知?我是上了玉牒圣上钦封的晋王侧妃!你一个身无诰命的小姑娘,见到本妃非但不行礼,还在本妃面前无礼,难道贵府的家教就是如此教导自家姑娘的?!”

“你——”王德芳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

“谢谢姑娘夸赞了,殿下从来都说我嘴笨,惯是容易受人欺负,伶牙俐齿称不上!”说完,瑶娘越过她就往前走,她这会儿心情烦躁,不想和此女多言。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瑶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王德芳。

她脸上带着冷笑,这副模样着实与她娇憨妩媚的外貌不搭,竟让她多了几分艳丽逼人。

“这位姑娘,你难道不知以色侍人这话不能随便乱说?不过换句话来讲,你说本妃以色侍人,本妃有色,你有么?”

她一面说,一面拿目光上下打量王德芳,俨然一副瞧轻的不屑样。

王德芳再也保持不了自己大家闺秀的仪范,尖声叫道:“你竟然说我长得不如你,你眼睛瞎了么,本姑娘可是京城四大美人之首。”

“问题是本妃有胸,你有胸么?瞧你这面无二两肉,前面和后面一样平,我家殿下可不喜欢你这种石板路,这京城四大美人之首该不会是你自封的吧?”

王德芳直接被瑶娘这种毫无廉耻地说法给惊懵了,眼睛除了看着对方那高耸惊人弧度,再没能其他反应。

趁着这当头,瑶娘赶紧走了,她一时恼怒,竟说出这般羞耻的话,这会儿也是面红耳赤羞得很。

往前走了一段,她就听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是晋王妃了!”

瑶娘的步子不禁停顿了一下,又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