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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紫禁城里最奢华富贵的地方, 那当属太子的东宫。

圣上一贯为人清冷, 待什么都是清清淡淡,博不了主子几分另眼相看, 自然要换个地处巴结。圣上看重太子,隔两日就要来一趟,宫里有点什么好的东西都往东宫送了。若是太子身边的人帮忙美言几句, 但凡能落个太子喜欢、舒心之类的赞赏话,扭头上面的赏就下来了。

在宫里头当差就是这样,既要会揣摩圣心, 但又不能太过。龙屁不能往天子屁股上拍, 要拍到心坎里, 这才是上层之道。

所以打从孙月儿嫁入这东宫,吃穿用住俱都是世间最好的,哪怕她想养只猫啊狗儿啊什么的,内务府都恨不得把全大乾最好找来送到她面前。

孙月儿以前有只猫, 上等的波斯猫,雪白的毛发, 一碧一蓝的猫眼儿,是她外祖打从波斯那边弄过来的。乔家是江南富商, 若说权恐怕是少了点儿,但若说是银子或者一些稀罕的玩意, 大抵也没什么弄不来的!

不过这猫没养几年就死了, 死得莫名其妙,再之后孙月儿就没养过这些东西了。

“娘娘, 您还是挑一只吧。殿下特意差人交代了内务府,这不,还是新贡上来的贡品。”内务府的太监弓腰耷肩的站在那儿,满脸都堆笑,孙月儿坐在上面,心中莫名有些感叹。

“如意,你去挑一只。”

“是,娘娘。”

如意是孙月儿的贴身丫鬟,侍候她多年,她嫁给太子后,又跟进宫来做了她的管事宫女。她知晓孙月儿的心意,便特意挑了一只和娘娘小时候养的那只极为像似的。

后来内务府的人下去了,孙月儿抱着这只极为温顺的猫,心里却在想着福寿殿的那个人。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想了一会儿,她将膝上的猫放在地上,让如意给她整理了下衣裳,便带着人往福寿殿去了。

福寿殿一如既往的宁静,太子受不得吵,所以在福寿殿当差的奴才们个个都成了猫精投胎转世,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这种环境下,若来个什么人,自是要顺时随俗。

待孙月儿到了殿门前,已经早有人进去通报了,所以她方到这里就被人引了进去。

清冷而奢华的内殿,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药味儿,不让人觉得苦涩冲鼻,反而觉得十分好闻。澄亮的金砖地面能倒映出人影来,大红色福寿延绵的地毡一直延伸到最里面。落纱罩后帘幔低垂,绰绰约约映了点人影出来,似是有人躺在那软榻之上,高枕软被,一派舒适。

帘幔后有人无声走动,似是将人扶坐了起来,那人浑身瘫软无力,得一个人撑着,一个人往其后垫上不软不硬的引枕软枕,方能坐起身。

眼角瞅到这一幕,孙月儿特意放慢了脚步,直到里面那人坐好了,她才走了进去。

“太子妃娘娘到了。”

随着一声轻软绵长的通报声,侍立在一侧的太监忙往旁边站去了,又一人掀开帘幔,太子靠坐在榻上,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怎么来了?”

她端其一派落落大方而又不失明艳的笑容走上前,便有人小心翼翼地搬了张椅子放在她身后。孙月儿不用回头看,便坐在椅子上,才对笑着对太子道:“今儿内务府的人来了,说是殿下怕妾身闷着,把新贡上来的的猫让妾身挑一只。妾身得了殿下的好物,自然要来道声谢谢。”

“算不得什么好物,你喜欢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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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无疑是清俊的,和圣上像了七成。不过不同于圣上的冷峻和威严,他的气质偏儒雅温和,也因此他明明瘦骨嶙峋,却不让人觉得可怕,反倒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怜惜之意。

他肤色偏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隐隐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柔长的眉,狭长的眼眸,嘴唇形状精致,粉中透着白。

此时的他半卧在榻上,穿一袭雨过天晴色的锦袍,发髻只用一根玉簪束起。这么热的天气,身上还盖了一层薄毯,搁在薄毯外的手,骨节如玉,却是又透露出一种羸弱感。

有人奉了茶来,孙月儿端起浅尝一口,便搁下了。

殿中又是一片清清落落的安静,她心中有些恼自己,明明每次都想多跟他说些话的,却每每到了近前总是无从说起。

说什么呢?

两人虽是夫妻,却并不熟悉,甚至大婚那日也并未同床共枕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在孙月儿初被封了太子妃之时,宫里便派了几个教习嬷嬷到镇国公府。不光教她宫里的规矩,还是教她怎么做好一个太子妃,真可谓是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甚至太子的习惯、喜好等等都告诉她了。

太子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冷,更不能激动。太子不能吃辣的,甜的也不行,进多了不行,进少了也不行。还未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孙月儿便知道这是一个琉璃做就的人儿。

男女之事,床笫之间,自然也被嬷嬷教过。可有着之前的这些,以孙月儿的玲珑心肝,自然知晓日后自己这寡是守定了。

彼时,孙月儿心中是倦怠的,却又不太抗拒。在她心里,她嫁给谁都行,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嫁给这样一个人反倒落了轻松。

可这轻松却不知从何时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殿下不知那猫可乖了,妾身想着莫是还要磨合几日,想当初妾身小的时候,外祖送了我一只同样的猫。那猫可凶了,妾身第一次抱它,便被它给挠了。”她眉眼带着笑道。

太子的眉眼也染上一层笑,眼睛亮亮的,问:“那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妾身哭着鼻子去找娘,娘一面笑我胆小,一面给我擦药。我却再不敢去招惹它,还是后来实在喜欢,才……”再之后等她受了什么委屈,再找娘却找不到了。

殿中安静下来,椅子上端坐的少女姿态淑雅,气质娴静而柔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飘忽起来,隐隐似乎又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有人走了上来,明明脚步轻盈,却是将少女吓得一惊转过身。太子目光当即看了过去,明明目光清透,却让来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起来吧,我没事,是我想事情想出神了。”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越俎代庖,有些局促地对他道:“还望殿下莫责怪妾身僭越。”

太子淡淡一笑,声音柔和道:“既然太子妃说了,下次勿要再犯。”

“谢太子妃娘娘大恩。”说完,这人便头也不抬的,手脚并用的退了回去。

可到底破坏了气氛,孙月儿好不容易鼓起和太子说话的勇气,一泄而光。再加上这会儿她也没了心情,又问候了下太子的身体及用膳情况,便站起身出言告辞。

临走之时,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殿下,其实妾身不委屈的。”

语罢,她头也不回,脚步匆匆走了。

殿中又是一片安静,可太子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

其实孙月儿早就不委屈了。

委屈什么呢?她嫁给了世上最尊贵的人,成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太子该给她的都给她了,即使说她注定当个寡妇那又怎样呢?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她并不在乎。

只是他似乎很在乎,所以自打大婚后,各种珍稀之物宛如流水般的送到她面前。

一次两次,不明白,可次数多了,她总是能看出来其中的意思。她忍了许久,这种话本不该她说的,可今儿不知为何却是忍不住了。

回到淑芳殿,孙月儿有些窘也有些恼,恼的是自己,也不知太子会如何想她。

且不提这些,自打这次事后,孙月儿倒是与太子渐渐亲近了起来。

起先是太子召她说话,渐渐她会主动去找太子,后来这种事情就越来越多了。及至之后她还在福寿殿里留了宿,虽是什么也没干,但总归是像夫妻一样同床共枕了。

但次数并不多,很多时候孙月儿明明看得出太子不舍她,却并不出言留她。她其实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才越发的心疼。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太子的身子越来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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