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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姣一出来,就看到一地狼藉。

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怎么做个消杀的功夫,这些鱼卵都自爆了?

她以前也碰见过这种情况,但那是因为变异种碰到了更加可怕的存在。

——低等变异种无法承受来自高等变异种的威压,只能爆体而亡,就像人类无法对抗山崩海啸一般。

难道这些尸体中有高等变异种?

周姣的表情微微变了。

如果是真的话,那就糟了。她没有单独处理高等变异种的能力。

她上一次遭遇高等变异种,还是在半年前。

当时屿城市政府对外宣称,海边突然爆发了10米高海啸——实际上是一头高等变异种在沿海一带大肆屠杀。

哪怕时间已过去那么久,周姣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她跟特勤人员赶到时,那只高等变异种已被逼到桥梁之上,浑身骨刺倒竖,发出尖厉的啸声。

它的眼睛躲藏在半透明的硅化皮肤下,正在急速紧缩着,瞳孔紧压成一线,似乎在警惕畏惧着什么。

然而,它的面前,只有一个人。

——江涟。

当时,周姣距离江涟太远了,没有看清具体的情形。

海滩上全是特殊局的车辆,人声嘈杂,特勤人员极力疏散围观群众。就在这时,江涟突然朝那只变异种伸出了一只手——下一刻,所有特勤人员霍然拔枪、上膛,整齐瞄准变异种,射出一梭梭子弹。

每一颗子弹都挟着可怖的冲击力陷在变异种的皮肉里,可惜收效甚微,那只高等变异种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最终,那只高等变异种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了。

作为密切接触者,江涟立刻被送去做全身检查。

整个检查过程,周姣也在场。

奇怪的是,江涟的器官并未被感染或变异,脑部扫描却显示他的大脑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活跃着,数以千亿计的神经元释放出恐怖的电流。

尽管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他的神经元竟未被烧毁,不禁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

有关部门派出研究员,对他进行了长达10小时的问话。

包括但不限于心理测量。

在此之前,他们无论给江涟准备怎样的测验量表,最终结论都是“反社会人格障碍”。

原本的江涟知道自己可以在量表上撒谎,但不能在脑部扫描图和基因检测上造假,于是,他一直把量表测试分数控制得相当微妙,始终维持在“23分”左右——超过“25分”,便会被诊断为“高危人群”。

但是这一回,他的测试分数竟变得极低。

测试结果表明,江涟居然变成了一个内向、善良、不善言辞的普通人。

这跟以前的测试结果大相径庭。

上一回,他还是一个情商极高、社交能力出色、高度自信且自私的完美主义者。

显然,他在这一回测试说谎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监控室内,周姣眉头蹙起。

几秒钟后,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起身把研究员对江涟的问话视频拖到五分钟前。

屏幕上,江涟西装革履,神态平静,却隐隐透出一股古怪而诡异之感。

周姣盯着屏幕看了十几秒钟,终于发现怪异在哪里。

他直直地盯着研究员,眼轮匝肌竟从头到尾都没有收缩一下。

这对正常人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眼轮匝肌不受人的主观意识支配。

而且,他看似坐得十分端正,双手却垂落在椅子两侧,既没有交握,也没有放在桌上或腿上,简直像……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两只手似的。

直到研究员也坐了下来,他才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根手指如同掉帧的影片般一卡一卡地对拢。

周姣看得浑身发冷。

是她的错觉吗?

江涟似乎是看到研究人员以后,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可以动弹。

研究员:“名字?”

江涟没有说话。

研究员见怪不怪,近距离接触过变异种的人,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精神恍惚,继续问道:

“高等变异种的分泌物具有强腐蚀性,你作为特殊局的外聘人员,应该知道这一点。我们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想要接近它,甚至朝它伸出一只手?”

江涟还是没有说话。

研究员把他没有回答的问题标注出来,接着往下问。

半个小时后,研究员问到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涟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眼轮匝肌被激活,第一次做出眨眼的动作,却犹如埋身于深海沟的底栖生物般迟缓,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

周姣眼皮一跳,心里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他学会了怎么眨眼。

江涟极慢地吐出一个字:“……饿。”

“什么?”研究员一愣。

“我,”江涟一字一顿地说,“很,饿。”

“哦哦,稍等,我去给你拿吃的。”研究员起身离开。

在研究员离开的一刹那,江涟的眼睛突然发生了非常恐怖的变化——眼球爬满难以计数的红血丝,每一根血丝都散发出荧蓝色的生物光。

但在肉眼看来,这丝丝缕缕的生物光仅是一闪而逝——江涟发现,这里并非永恒黑暗的地带,释放生物光不能帮他捕获食物。

很快,研究员带回来一个速食餐盒。

这种餐盒看上去量不多,热量却极高,一盒下去,能保证一个成年男性一天的能量。

江涟尽管身材高大,手臂、胸膛、腰腹均覆着结实有力的肌肉,但到底不是外勤人员,一盒应该够他吃了。

江涟接过速食餐盒。

研究员这时才发现,他穿着深灰色的修身大衣,里面是白衬衫和黑西裤,整个人看上去冷峻而优雅,两只手更像生来便不带油脂气一样,从指节,到腕骨,再到手背微微凸起的淡青色静脉,均如黎明的曙色一般洁净无瑕。

这样的人,应该吃不惯餐盒里咸腻的饼干和牛肉干。

研究员都想好了,要是江涟拒绝食用速食餐盒,他就义正词严地告诉江涟,不管他的学历多高,家境多好,特殊局都一视同仁。

江涟却没有拒绝。

他看着餐盒,面上毫无表情,喉结却倏地一动,发出清晰而迫切的吞咽声。

研究员感到怪异极了。

……有这么饿吗?

接下来十多秒钟,可能是研究员此生见过的最惊悚的场景。

——江涟唇线锋利的口中猛地钻出一条紫黑色触须,表面上闪耀着斑斓的异彩,顶部却如海葵般骤然炸开,牢牢包裹住铁皮餐盒。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触须就将铁皮餐盒溶解殆尽。

连渣都没剩。

“……”

研究员目瞪口呆,当场就傻眼了,半天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倒退一步,颤声问道:“江、江江江医生……?你、你你你还是江医生吗?”

江涟的表情始终呈现出一种可怖的平静,尽管他的面部肌肉纹丝不动,颈间却浮起几根青筋。

下一刻,那些青筋居然开始游动、扩张,在转眼间爬满了他整张脸庞,随即又消失不见。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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