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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傅老太太在庭院组织了家庭烧烤。

沈亭州作为编外人员,随许殉参加了这次的BBQ。

原本沈亭州是主烤官,许殉只是在旁递送食材, 但沈亭州临时接到一通电话,许殉就接过了主烤的大任。

沈亭州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

挂完电话, 沈亭州进客厅想洗个手, 却听到桑擎说,“去冰箱取点碎冰过来。”

沈亭州左右看了一眼, 见客厅只有自己, 确定桑擎是跟他说的,沈亭州走进了厨房。

傅家的冰箱是镶嵌式的, 沈亭州研究了一下, 打开储存冰块那层。

桑擎背对着沈亭州,正在岛台上做刺身。

沈亭州把碎冰端过去时, 桑擎略微有点惊讶, 随后歉意道:“我不知道是您, 麻烦您了。”

“不麻烦, 举手之劳。”沈亭州问,“还需要帮忙吗?”

桑擎笑着婉拒后, 沈亭州没有立刻走。

看着桑擎利落的刀工, 每一片生鱼都薄厚均匀, 然后卷成了鲜花的模样, 盘子里还放着冰糖萝卜做的漂亮拉花, 沈亭州惊叹。

好巧的一双手, 感觉是特级厨师的水准。

这次桑擎戴的是厨师专用的透明手套,沈亭州发现他右手手套的尾指是空的。

似乎是察觉到沈亭州的目光, 桑擎平静道:“是我自己切的。”

沈亭州:啊?

桑擎:“千门规矩,离开就要切掉一根手指。”

沈亭州:……这个千门,是他想的那个千门吗?

管家的声音飘过来,“没想到桑先生,居然是千门里的人。”

猛然冒出来的管家,吓了沈亭州一跳,他望向端着茶杯,一脸神秘微笑的管家。

沈亭州:感觉接下来会是一场了不得的对话呢。

桑擎切下最后一片生鱼,卷成漂亮的花束,这才抬头与管家对视,那张脸仍旧端肃稳重。

他淡淡说,“年轻时不懂事。”

管家品了一口茶,莞尔道:“那确实是有点不懂事。”

桑擎也不生气,换了一把刀在胡萝卜上雕花,“听说管家以前是黑手党的头目?”

什么?黑手党!

这话震惊沈亭州全家三百年。

妈耶,现在的管家都得要有这么复杂精彩的来历吗?

管家微笑:“比不了你们千门,我们不切手指。”

桑擎淡然:“切手指也好过吃子弹。”

沈亭州:……都是有战绩的人。

管家突然撩起衣摆,手摸到后腰,沈亭州瞳孔地震,头皮发麻。

咱这里可不兴掏手枪,这是犯法的,管家!

沈亭州刚要阻止,就见管家掏出了一副扑克牌。

有些人是裤裆藏雷,有些人是后腰藏扑克……

管家将扑克牌全部摊开,只是几秒,又干脆利落地收回到手里,然后开始洗牌。

看管家单手洗牌的手法,沈亭州感觉他也是练过的,速度很快。

管家将牌一分为二,两手的食指点在牌背上,将牌顶弯,拇指勾着牌首,后三根手指勾着牌尾,大拇指往下拨牌。

他动作很快,两摞牌迅速交叠在一起,管家将牌面弓起,等松开后面三根手指,纸牌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飞速合二为一。

很标准、很漂亮的鸽尾洗牌。

管家连洗两遍牌,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笑着问桑擎,“桑先生,知道这张牌数是多少吗?”

桑擎没过多思索,开口道:“黑桃尖。”

管家翻转牌面。

沈亭州看了过去,是黑桃K。

桑擎没说什么,将生鱼片整理码到盛满碎冰的盘子里,摘下手套,洗过手之后,重新戴上自己的白手套,然后端上餐盘朝外走。

桑擎路过管家时,手腕抬了一下,轻巧地从管家袖管里拽出一张牌,放到了桌子上。

沈亭州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动作无比之丝滑。

等桑擎走后,沈亭州走到桌子上,捡起桑擎放下的那张牌,呆呆地对管家说,“黑桃尖。”

管家朝桑擎看去。

桑擎单手端着餐盘,从客厅穿过直至后院。

桑擎路过一个台阶时,沈亭州发现管家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专注起来,等人稳步走下台阶,消失在视野里,管家的眼神重新松散。

沈亭州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居然没被台阶绊倒,啧,真可惜。”

沈亭州:……

所以刚才您是在用意念诅咒老桑管家!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无论多大的岁数,都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

这两分钟过得太精彩,以至于沈亭州有些恍惚。

洗过手走出客厅,后院依旧热闹,沈亭州那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淡去。

他欣慰地扫过全场,看到傅怀斐时,视线停顿几秒。

傅怀斐坐在最角落的花圃旁,编起来的乌亮长发垂在胸前,上面点缀着漂亮的小花。

他穿着天青色衣服坐在那里,有一种凛冬开出春日芳香的美感。

美,但抽象。

傅怀斐身上那种不真实感,让他跟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沈亭州看了三秒,然后把眼睛移开,后院的世界再次有了烟火气。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温馨。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温馨。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咦……

发现华点的沈亭州重新转过头,傅怀斐的世界不再是一个人,桑岩出镜了。

桑岩强势地扣着傅怀斐的下巴,俯身凑近傅怀斐,似乎要强吻对方。

沈亭州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闭了一下,再次看过去。

傅怀斐被迫仰着头,脖颈线条流畅,侧脸优美,眼睫扇动地看着靠近的桑岩,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雅蠛蝶。

傅怀斐没开口喊“雅蠛蝶”,倒是桑岩先说了三个字。

沈亭州努力辨别,结果发现他叫的是,“沈医生。”

What?

桑岩看着沈亭州,一脸担心,“沈医生,先生的嗓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回过神的沈亭州,迈着心虚的步伐走过去。

后院的路灯跟手机的手电筒,都是那种偏橘的光,沈亭州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傅怀斐的嗓子有没有肿。

傅怀斐只是被桑岩跟沈亭州轮流看了一下嗓子,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磨难,虚弱地趴回洛可可风格的古董椅上,眼角还有些泛红。

桑岩安慰了傅怀斐几句,然后心急如焚地问,“怎么样了,沈医生?”

沈亭州下意识说,“家属放心,不是癌。”

桑岩:“啊?”

傅怀斐惊悚地看来。

沈亭州表情微妙了几秒,“……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吃烧烤有点上火,咳,他今天吃了多少?”

沈亭州问着这话,视线朝铺着蕾丝边桌布的小圆桌一扫,不由地尬住。

感觉傅怀斐跟他们吃的不是一种烧烤。

圆桌上放着一整套描画涂金的餐具,普普通通的羊肉粒被桑岩整齐地堆叠在一起,餐盘空白的地方用酱汁划出两道,尾端点缀着薄荷叶。

就连烤豆皮,它都有属于自己的精致设计,让人高攀不起的模样。

再普通的烧烤食材,经过桑岩的妙手都透着一股吃不起的讯号。

最让沈亭州惊讶的是,桑岩真的能一样不差地复述傅怀斐今晚吃过的东西——

“五粒羊肉,三粒牛肉,半个豆皮,烤鱼吃了两口,扇贝一个,鱿鱼半段,彩椒半段,豆腐倒是挺喜欢,吃了整整三块。”

沈亭州:……

傅怀斐惊愕,“我吃了这么多?”

“这怎么能算多?”桑岩忧愁道:“先生,您的食量太少了。”

这个答案让傅怀斐很满意,他安心地躺了回去,继续做优雅又多病的美男子。

看他这样,桑岩心疼不已,“先生,是不是很难受?”

傅怀斐似乎嗓子疼,不愿意多说话,虚弱地冲桑岩摇了摇头。

见傅老太太朝这边看过来,傅怀斐立刻往桑岩身后缩了缩,等对方的视线移开,他才柔弱地敛下眼睫。

沈亭州扯动嘴角,“可能是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吃点水果。”

桑岩立马说,“我炖了雪梨。”

沈亭州点头,“雪梨好,让他多喝点。”

桑岩俯身,轻声对傅怀斐说,“先生,您冷不冷,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傅怀斐点了一下头,然后抬起修长的手。

桑岩赶紧握住,半蹲在他面前,“怎么了,先生?”

傅怀斐轻声嘱咐,“快去快回。”

说完侧过头轻轻咳嗽起来,他这副模样,谁看了不说一朵娇花?

桑岩担忧地倒了一杯热茶,“您暖暖手,我马上就回来。”

傅怀斐嗯了一声,乖巧捧着茶杯,等桑岩回来。

-

沈亭州回去后,把两个爆炸性的消息分享给许殉。

“你知道吗?管家以前居然是黑手党头目,老桑管家是千门的人!”

许殉反应平淡,“我知道,快吃肉,刚烤出来的。”

沈亭州接过许殉递来的肉串,开始啃啃啃。

许殉问,“味道怎么样?”

沈亭州给予百分之百的肯定,“非常好。”

许殉露出满意的笑容,拿了一块水果吃。

沈亭州看他,“你怎么不吃?”

许殉摇摇头,“我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沈亭州眉心动了一下,都说外甥像舅舅,许殉跟傅怀斐真的有很多相像之处。

许殉很敏锐,盯着沈亭州问,“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慢慢拉平嘴角的弧度,“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给你蒸个鸡蛋羹,总不能饿肚子吧。”

许殉目光柔和,“你先吃吧,你吃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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