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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劲捶了捶脑袋,继续前行。

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艾丝黛拉的头上。

要不是艾丝黛拉,他也不会有这么离奇的遭遇,更不会像个娘们儿似的害怕起来。都怪艾丝黛拉。他二话不说把之前许诺的仁慈抛到了脑后,只想狠狠地折磨她一番,以弥补受到损害的男性自尊心。

然而,即使他不停地催眠自己,被窥伺的感觉是药物作用,那道冰冷的视线仍像可怖的阴影一样,笼罩在他的头上,直到他走进最里面的牢房。

一个女孩正倚靠在牢房门口等他。

她的头颅和身形都很娇小,穿着简朴的粗布衣裳,浓密的发丝如同黑色流瀑般倾泻而下。

她的眉眼像天使一样纯洁美丽,双唇像洋娃娃一样小巧娇美,脸颊像杏花一样白里透红。

可当她抬眼望过来时,安德斯却在她的眉眼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浓艳的、几近凶狠的刺激力,这股刺激力把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激得震颤了起来。

安德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鼻息艰难,喉咙发干,毫无自制力的禽兽般暴露了丑态。

“你是……艾丝黛拉?”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居然长成这样,该死,该死……难怪外面那帮女人那样嫉妒你!”

艾丝黛拉微微歪头,用一根手指缠绕着一绺黑发,饶有兴味地问道:“她们嫉妒我?”

安德斯立刻把外面的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蹲在角落里的西西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们哪里是嫉妒艾丝黛拉,分明是看不惯你,想让艾丝黛拉玩弄你,惩治你,吓死你。

安德斯又说:“我知道你是德蒙的人,也知道你在德蒙陷害我……我最讨厌别人陷害我,本想杀你泄愤,但看你长得那么……惹人怜爱,又不忍心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沙哑,“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当我的女人,我会带你杀出裁判所,让你过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第二个是我杀了你,你在地狱里继续为德蒙做事。”

艾丝黛拉唇角微扬,拍了拍手:“很棒的选择。但是很可惜,我也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安德斯的心“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一次,那道视线比之前更冰冷、更可怖、更加充满敌意,几乎令他窒息。

安德斯明知道那不过是幻觉,额头却还是缓缓渗出一层冷汗。

“第一件事,你被人骗了,我不是德蒙的人。”

安德斯愣住。

“第二件事,”艾丝黛拉勾着唇角,笑意逐渐变得恶劣,“我对出狱没有兴趣。如果我想出狱,我的小蛇就可以带我出去。”

话音落下,一条巨蟒毫无征兆地显形了。

对上那双紫蓝色蛇瞳的一瞬间,安德斯就反应过来,一直在暗中窥伺他的,就是这条可怕的巨蟒!

此时此刻,它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身上那如魔鬼一样瘆人的蛇鳞,正徐徐往外散发着梦魇般的黑色雾气。

它的身躯是如此庞大,显形的一刹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损坏任何物品。

狭窄的牢房无法容纳它的全部身形,它只能尽量低垂着蛇头,将长而粗的蛇身裹缠在艾丝黛拉的身上,紧紧地,一圈又一圈。

它看上去冷静极了,不像其他顶级掠食者一般充满躁动不安的气息,看向他的竖瞳却压抑着令人胆寒的杀戮欲。

安德斯:“……”你他妈管这叫小蛇?

安德斯终于懂了外面那些女囚犯,为什么那样迫不及待地劝他来这里了。

她们并不是嫉妒艾丝黛拉,相反她们十分相信艾丝黛拉能惩治他,不然也不会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巨蟒的事情。

他妈的,什么“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他要是能活着出去,绝对把当初告诉他这句话的人狠狠打一顿!

艾丝黛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你还想带我杀出裁判所吗?”

安德斯:“……”

现在他求她带他杀出裁判所,还来得及吗?

安德斯缓缓地摇头,缓缓地扑通一声跪下了,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日凌晨,天还未亮。

神使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有披上深紫色的长袍,就听见了从裁判所传来的噩耗。

按理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他无论如何都该比前两次冷静一些。

但他冷静不下来,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他攥紧拳头,深深地吸气又吐气,在心里反复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安德斯不是男牢房里最穷凶极恶的犯人吗?他不是一拳就能把人打成半身不遂吗?他不是强壮到连十个男囚犯都压不住吗?

他不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连人站在笼子边上和他说话都不敢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连一个女孩都杀不死?

为什么,为什么?

神使闭上眼睛,在心里极度痛苦地对着空气发问。

他是如此轻视女人,从未正眼看过女人,可艾丝黛拉连个女人都算不上,她的外表还带着一股小女孩的天真稚气,她还是个娇弱的女孩啊!

他却在这个女孩身上栽了三次跟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那么一瞬间,神使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他不得不遣退了为他更衣的仆从,蹒跚着走到书桌旁边,颤抖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护心药丸,一口气往嘴里倒了几十颗。

几十秒钟后,药丸起效,堵在他心口的挫败感、憋闷感和焦躁感总算消退了一些,不至于令他呼吸困难。

他的一生中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但从来没有失败得这么难堪过!

在他看来,女人都是牲畜,肮脏又罪恶的牲畜,对人类的奉献和耕牛差不了多少。

然而,他却在牲畜的手上连续栽了三个跟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头脑、手段和城府,连一头牲畜都不如。

想到这里,神使的心脏简直比被捅了一刀还难受。

要不是那几十颗护心药丸保住了他的心脏,可能他已经晕倒在地了。

他面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狼狈不堪地撑住自己的额头。他不仅沉浸在败给一个女人的绝望中,还被无法言喻的惶恐和慌乱束缚住了手脚。

他不敢再对付艾丝黛拉了。

他怕再来一次,还是失败。假如再来一次还是败给艾丝黛拉,他还有勇气认为自己的头脑优于艾丝黛拉吗?他还有底气像这样轻视女人吗?

他不敢去试探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怕自己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被艾丝黛拉彻底击溃。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安然无恙地走上审判席吗?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再失败一次会击溃他的自尊心,难道看着艾丝黛拉毫发无损地站在审判席上,就不会令他的自尊心受到损害吗?

神使越想越痛苦,简直快要昏厥过去。他紧咬着牙关,用力地按揉着太阳穴,几乎要把手指头按进脑袋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他无意识地咬破了软腭,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才慢慢恢复了镇定。

他没有彻底失败。

神使深吸一口气,催眠似的告诉自己。

他还有还手的机会,公开审理司铎案子时,就是他最佳还手的时机。

这一回,他会完完全全地放下偏见,把艾丝黛拉当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去看待,去对付。

他会拿出争夺神使位置时的决心和耐心,仔细、仔细、再仔细地观察和分析她,必要时甚至会不惜脸面,请身边的智囊团帮忙出谋划策。

他就不信,做到这个份上,他还会失败。

正好,艾丝黛拉连续摆了他三道,肯定会对他放松警惕,认为他是一个可以轻易战胜的人;这种情况下,他再对她使出全力一击,绝对能打她个猝不及防,一雪前耻。

神使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按揉太阳穴的手,彻底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