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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昭意是闭着眼睛敷衍,但她随口一夸,所有人都没随便一听。

视线忽然而至,穿过重重人群和愉悦的交谈声,无声地落在她身上,疏冷又遥远。

他在看她。

许昭意似有所察。

只是她朝梁靖川的方向望过去时,他已经从看台起身,撂下个清俊挺拔的背影。

“我操,不用我上了?”被抽走号牌的何帆跟突然中奖了似的,“爱您啊爸爸!”

运动会的障碍赛是前两年军训检验后留下的项目,难度较正规障碍赛相应降低。

100米跑后绕过标志旗,跨越三步桩,而后便是壕沟、矮墙和高板跳台,攀过云梯、越高墙,还有独木桥和低桩网,后续基本是原样返回。终点处拆解组装枪-械,瞄准射击。

专业的上场赏心悦目,业余的上场乌龟竞速。

今年的记录已经被颜宴压缩到了1分37秒,军训检验也很难达到的逆天成绩,场上场下都没再期待后续。

所以电子屏幕刷新1分30秒时,全场骇然。

“我操,刚刚谁在场上?”

“有录像吗?我居然开黑错过了,蹲一个回放。”

绝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情况,比赛已经结束了,装逼的本事登峰造极。

“川哥!”何帆捞起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吼了声,“川哥牛逼,川哥天下第一,川哥永远无敌!”

等许昭意后知后觉地抬眸,梁靖川已经在终点了。

他捞起枪-支,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动几下,动作行云流水,拆解过程一气呵成。

单手拆解。

零件稀里哗啦散了一桌,只剩了个扳机在他手里。

而后开始飞快的组装,机匣、弹簧、弹夹,枪-管扣入套筒,同样迅速且有条不紊的操作,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梁靖川端枪平举,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逆转了。

这是一种细微但足以颠覆全部的变化,轻漫和倦怠荡然无存,他专注冷漠的那股劲儿,似乎更能撩-拨人心。

许昭意还坐在看台上,耳侧的喧嚣似乎在淡去。

砰——

场上是他清庾挺拔的侧影,在夏日光线下长身玉立,疏冷而淡然,一如二十世纪末和弦润色的蓝调。

“十环。”

终点处报靶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来。

许昭意无意识地捏了下笔,很快收回目光,视线朝别的方向挪去。但在他瞄准开-枪的一瞬,她心跳得飞快。

如果这不是心律不齐,那就是心动了。

看台上重新沸腾了。

今年运动会不知道第几次掀起尖叫和喝彩的浪潮,梁靖川似乎对这些不以为意,径直走向班级区域。

“每年运动会都会有几个畜牲,把集体快乐活动玩成个人装逼表演会。只是没想到啊,今年风头不在艺体班。”宋野趴在围栏上感慨,“艺体班怕是只能在铁人三项上找回面子了。”

“拉倒吧,你看看川哥许妹,再看看隔壁颜宴,玩什么他们都只有被虐菜的份儿。”体委笑得异常得瑟,“铁狗三项还差不多。”

“啥?”

“甩毛,坐下,举前爪——铁狗三项,你值得拥有。”

许昭意恍神的时候,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炽热的阳光从他头顶劈落,映照他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紧抿成线的薄唇。他的眸色疏冷,没多少情绪,但不痛快,像是沾染了点夏日的燥意。

“你不该说点什么吗?”梁靖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嗯?”许昭意其实没跟上他的思路,试探性地道贺,“啊……那我是应该恭喜你赢了。”

“我不想听这个。”梁靖川微微蹙眉,截断了她的话。

他附身而下,朝她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攫住她,“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喜欢’?”

许昭意大脑轰的一下。

他参赛,居然只是为了她无心的一句话。

“你幼稚不幼稚?”许昭意偏开了脸,只觉得脸颊很烫,一点点烧到心底,耳垂跟着可疑的泛红了。

梁靖川拨回她的脑袋,较真似的一字一顿,“你说你好喜欢。”

“我没说好喜欢好不好?”许昭意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无聊。”

实在受不住此刻的氛围,她拍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拎起背包和折伞,只想躲得远远的。

落荒而逃。

回应她的,是身后他低沉的一声笑。

像危地马拉咖啡,朦胧悱恻的心绪酸涩却香醇,带着难以拒绝的野性和侵略味道,烧灼到心尖,沦陷得彻底。

夏天,大约真的到了。

-

闭幕式接近尾声,夕阳的余晖暖烘烘的落在身上。许昭意领完奖后,靠着看台座椅假寐,她压了下帽檐,将光线隔绝在外,昏昏欲睡。

梁靖川从主席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黑色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很素净漂亮的面容,下巴很尖,唇很红。

“怎么睡在这里?”梁靖川半垂着视线勾了下唇,“醒醒,马上散场了。”

半梦半醒之间,许昭意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她浑身像是脱力了一样,提不起劲儿,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实在没多少精神搭理他。

“不舒服吗?”梁靖川察觉到不对劲,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微微蹙眉。

大约是先前淋雨的缘故,与预料的别无二致,她发烧了。

许昭意眼皮很沉,被他聒得有些心烦,拨开他的手搭在额头上,“你真的好吵啊。”

她整个人不安地挪动了下,背对着他,很抗拒。

梁靖川没有多言,握住她的手肘,将她从座椅上捞起来,“过会儿再睡。”

散场后的体育场熙熙攘攘,各班在清理区域卫生,周围吵得很,几个出口浩浩荡荡的都是人潮。

“没事,我自己能走。”许昭意被折腾得清醒了点,怏怏地推开他,甩了甩脑袋。

梁靖川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倦乏地起身,脚下还有些发虚,眸色沉降下来。

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踏前一步,锁住了她的腕骨。

许昭意抬眸。

梁靖川扶住她的后背,捞起她的腿弯,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来。”许昭意微怔,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语调都有些变了,“这样不合适……”

任何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复杂而猛烈的心情了。

“你再大点声,就真的人尽皆知了。”梁靖川淡淡道。

许昭意噎了下,想推开他,也是真没什么力气挣扎。

“我靠,我没看错吧?”体委擦了把冷汗,“胆儿真的太肥了,幸亏现在所有老师都在主席台,不然这是送死行为。”

二十班地理位置优越,两人的位置离西侧出口只有几米,此刻又到处人头攒动,没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下楼时还是引起一小片范围躁动,惊骇的、探究的、错愕的,各色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刚从楼梯口上来的徐洋无意间晃了眼,也被吓到了,“怎么回事?”

“发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梁靖川言简意赅。

他抱着许昭意,快步从徐洋身侧错身而过,顺着楼梯口下去。

许昭意的后背笔直地僵硬了,分不清是发烧作祟还是过于紧张,她的心脏不争气地活蹦乱跳。

她低了低头。

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手,轻轻扯住他的衣服,一点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