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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日有点冷。

灰蒙蒙的天气将明未明,黎明来得迟,伴随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簌簌下落,压在了屋顶树梢和宽阔的马路上。圣诞节的清晨,降下了燕京今冬的第一场雪。

许昭意被他折腾得没睡好,但受生物钟的影响,过了五点半准时醒过来,然后郁闷地抱着薄被在床上滚了滚。

枕边的温度很凉,身侧空无一人。

许昭意抬手搭在额头上,恍惚了好一阵。如果不是她现在不着寸缕,所有衣物都散落在地,身前腿侧全是他进犯后的痕迹,她几乎要认为昨晚是在做梦。

她磨蹭了会儿,揉乱了长发,懒洋洋地起身,视线在床头绊住。

一个正正方方的黑色天鹅绒盒。

许昭意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圣诞节,是该准备礼物。

恋爱以来,梁靖川无师自通,大小节日和纪念日一个不落,算不过来到底送了她多少东西。有些是新奇的小玩意,有些是创意普通但价格不普通的物件,他总知道如何哄她开心。

外面有脚步声渐进,梁靖川推门而入时,许昭意刚拆开礼物盒,抬眸微诧地看向他,哑然失笑。

“你怎么又送我戒指?”

挑开黑色天鹅绒盒子的瞬间,一阵晃眼。这是枚铂金钻石戒指,双层花彩的梨形切割钻石,戒托和戒环镂是刻暗纹的设计,古典又优雅。

相较于其他首饰,更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比她十七岁那枚,贵重得多。

“好看。”梁靖川修长的手指勾着领口扯了扯,漫不经心道,整个人懒洋洋的,恣意又随性。

许昭意还戴着之前的对戒,将这枚新的套在另一只手上。

她伸开修长纤细的指骨,眯着眼观赏了会儿,一圈圈转动着,摩-挲戒指的纹络,喜欢的不行。

许昭意心满意足地摘下来,怕他乱花钱,还是忍不住劝他,“戒指代表唯一的心动,其实送一次就好,你其实不用送这么多次。”

还没订婚,他已经送了她三枚戒指了:十七岁定情、十八岁生日、还有现在。

“那就说明我今生每一次心动,都是你。”梁靖川掀了掀眼皮,不以为意。

许昭意睫毛微微一颤。

明明是他随口敷衍的一句,她却有点被撩到了,不争气地面红耳热,心跳不断加速。

她不好意思地连脸埋下去,在薄被里闷闷地应了声。

许昭意压不住自己的唇角和心底的小雀跃,本着“独乐乐不如众吃狗粮”的原则,打算发朋友圈炫耀,低垂着眉眼精心拍照。

她清澈的眼瞳水光潋滟,微红的眼尾工笔画就一般上挑,红唇明烈而清艳。初醒倦怠感未散,她整个人懒洋洋的,柔若无骨。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无声地勾了勾唇。他喜欢她怡然自得的模样,又乖又安静,软得不行。

看着就特别好欺负。

许昭意没觉出他的心思,只是今天心情好,扯了扯他的手腕,催他合影,“凑过来点。”

梁靖川低眸晃了眼,微微蹙眉。他抬手去遮摄像头,眸底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你先把这特效关了。”

“为什么啊?”许昭意微诧地抬眸。

“太傻了。”梁靖川言简意赅,偏低的嗓音疏冷而寡淡。

“哪里傻了,明明很可爱好不好?”许昭意忍不住反驳,“我很喜欢这个贴纸。”

梁靖川挑了下眉,“你不用特意证明自己傻。”

“……”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你失去了你的小可爱,以后只能求李大找新女友了。”

“别闹。”梁靖川失笑,懒懒道。

“李大钊不给找的话,跟王之换个女朋友也行。”许昭意来劲了,转身就要走。

梁靖川无声地弯了下唇角,踏前一步,抬手打掉了她的手机。他一手拢着她的腰身往怀里带,紧紧箍住;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下落的手机。

来不及反应,他的气息压了下来,毫无空隙地占满了她整个人。

画面在此刻无声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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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所有情侣差不多,逛街、看电影、滑雪、游乐场,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新雪覆盖的街道,几乎把能想到的项目都体验一遍。

出了滑雪场,梁靖川似乎要取东西,就近去了附近的别墅。

许昭意知道他搬出来许久了。

梁靖川父母离异多年,小时候一直被放在梁老爷子身边教养,几乎没回家住过,对自己父母还算恭敬,但跟任何一方都算不上亲近,除了客气再无其他。

他父母本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主儿,始于毫无感情只有利益的联姻,终于试探和算计。

后来梁父新娶,继母是个手腕阴损,很多事情上不了台面,他连家门都懒得进。

许昭意在书房等了会儿,随手抽出几本书。

书房内僻静,桌上放置着名贵的砚台,藤萝编制的托盘上陈列着娇黄玲珑佛手,紫檀架上沉香清燃,袅袅清香在空气中弥散,混着点淡淡的果品气息。

时间在宁静中,被无声拖长。

许昭意靠在书架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被其中一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是一本情诗集,里面折了页。

许昭意多少有些好奇。

毕竟按梁靖川的秉性,他不太像会静心看这些东西的人,被相对论或者资本论之类的书“包场”还算正常。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书页上的诗歌,浏览了两行,视线被绊住——

“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而光阴皎洁。

……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

提心吊胆的春天。”

许昭意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她视线上挪了几分,落在了这首诗的书名上。

余秀华的《我爱你》。

许昭意突然想起那份“时间快递”,想起他放进去的那两本稀奇古怪的书:《4000种观赏植物原色图鉴》和《种庄稼的科学与技术》。

她当时不得要领,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他不用心,不曾想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诉说“我爱你”。

原来在细枝末节里,藏着这么多隐晦爱意。

恍神间,许昭意没留意到周围的脚步声,直到梁靖川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在看什么?”

“没事,”许昭意回眸,目光躲闪了下,以一声轻咳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慌乱,“我就随便看看。”

她拿着书藏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扣合,推回了书架里。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觉出她的反应异样,但她不肯说,他也没细究。

四下沉静无声,隐约能看到细微的浮沉和灯光撒下来的光晕。少年五官清朗,轮廓线条利落分明,冷白的光线给他镀了层釉质的晕影,缓和的平日的凛冽感。

许昭意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梁靖川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脸侧,捏住她的下颌,轻轻一哂,意态疏懒又轻慢,“我会以为你在索吻。”

许昭意这次没躲,反而踏前一步,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梁靖川身形微微顿住。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她没有一触即离,在唇齿间深入辗转,毫无空隙地彼此接触。

书房内沉静无声,在果品的清香里,幽淡微凉的沉香铺陈开来。她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的纽扣,掠过他优越的喉结和劲瘦紧绷的腰腹。分明是最清心静气的地点,在此刻最不能平息兴致。

像是渐落的火信子,星点的苗头迅速烧起来。

一吻即燃,愈演愈烈。

许昭意拉着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向上,完全的迎合姿态,顺着他的心思愉悦他,任由他进犯鱼肉,毫无保留。

她很少主动诱他。

但只要她肯,他就回绝不了她。潜藏已久的兴致和念头铺天盖地汹涌而至,蚕食了往日的克制和隐忍,再难将息。

梁靖川凭借着仅剩的清明和理智,按住她作乱的手。他无声地垂了垂眼,眸色暗下来,视线在她身上一滚而过,带着点余韵不足的意味和不自知的危险。

“带你去吃饭?”他懒声道,嗓音哑得吓人。

这是不打算继续的意思。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他还是要放过她。

许昭意不肯,依旧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微微扬起脸颊。她纤细的手指去勾住他的领口,妖精似的缠着他,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睡吗,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