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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温乔身侧的陶易皱了皱眉,看着空空如也的文件夹, 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很明显,”温乔冷淡地笑了笑, “文件被删了。”

周遭陷入死寂。

就算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现在也明白了几分,只不过孰是孰非,没有人愿意妄下定论。

“还能找到吗?”

陈梨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 她茫然地看着温乔, 仿佛跟这件事毫无关联一样。但她的气定神闲下, 藏着得逞的畅快。

昨晚温乔开着电脑, 最后因为太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宿舍里只有她和陈梨两个人, 这事如果跟陈梨没关系,才真是撞见鬼了。

“我猜我可能有梦游的症状, 昨晚睡着了,还能自己清空文件。”温乔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还在登录账号,风轻云淡地戏谑到。

没有质问, 也没有发作。

当众撕破脸是最直接也是最蠢的举动。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陈梨做的情况下,她就算是对着陈梨破口大骂, 也不能挽回什么。这种行为除了让她自己看着像个胡搅蛮缠的市井泼妇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然,过会儿教授和导员来了,我们都帮你说说情吧。”陈梨十分善解人意, 主动提议道,“你不要着急。”

“我不着急,我就是好奇。”温乔在陈梨复杂的视线中抬眸,失声轻笑,“你猜,我梦游删U盘文件的时候,有没有把当初扫描软件里的源文件,一起删除?”

陈梨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温乔的备份的确只存了U盘,不过用扫描软件的时候,她的账号里会有历史痕迹。

显而易见,陈梨根本没想到这点。

恐怕陈梨昨晚删除的时候太匆忙,时刻在担惊受怕,怕她醒过来,怕她发现,根本没时间考虑周到。

“我顺序靠后,你发给我,我现在去办公室帮你打印。”金飞歉疚地双手合十,“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提前检查。”

陈梨也随着其他成员宽慰了句,“那就好”,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视线,开始准备自己的答辩。

周围人都散了的时候,温乔轻笑了一声。

“我刚刚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回来,你对我那么关心,我还挺奇怪。我现在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关心。你不放心吧?”温乔歪了下头,含讥带俏,“原来你也会做贼心虚啊。”

联系到下雨那天陈梨的异常,温乔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

“原来你这么想我啊。”陈梨做出苦笑的神情,她摇了摇头,“乔乔,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吗?为了跟你抢一个名额,蓄谋已久?”

“老实说,你拿我的材料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一念之间,我都不意外,也不关心。”温乔平静地看着她,薄唇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来,“但是你拿走材料后,还要删我扫描件,是不是太赶尽杀绝了?”

“我没有。”陈梨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和我没关系。”

陈梨的养气功夫十足得好,她还坐在那儿,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做不做得出来,你我心知肚明。”温乔轻嗤了一声,“坦白跟你说,我这个人,没什么狗屁好胜心,也不太喜欢跟别人抢,所以我从来不跟你较真。”

她虽然没佛系到与世无争的程度,但基本是不温不火、不争不抢。如果她那么在意名利输赢,完完全全可以顺从家里安排。

“不过你搞清楚,有些事可一可二,”温乔看向陈梨,极其冷淡,也极其平静,“你再三再四,就没道理了。”

陈梨没有气急败坏地反驳,她用一种失望地、同情地眼神看着温乔,像是在遗憾对方这么误解自己。

“我能理解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乔乔,你这样让我很困扰。”陈梨微微一笑,像是在愧疚自己不得不直言不讳,“如果你还是怀疑我,我只能……”

几位教授和导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时候,陈梨的声音戛然而止,诡异的氛围瞬间消散,所有人都找了位置坐好。

不过今天多了一位安详的老人,精神矍铄,一身考究的西装,银灰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Mr.Mayo。

上次在伯克利心理学国际交流会上,温乔见过他。

一瞬间,温乔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陈梨沉不住气,连一次常规答辩都要下绊子了——

因为机会难得。

Mr.Mayo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研究院(SFI)的的院长,国际心理治疗研究院(IPI)的著名精神分析导师,他在病理心理学上的造诣颇深,目前领域最顶尖的几个人,基本都是他的学生。

IPI和SFI联合组织的三月培训,面向17个国家的心理学本科、硕士甄选人员。京大的推选名额自然比其他学校多,但是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在所难免。虽然甄选还没开始,但Mr.Mayo对甄选的话语权有多重,傻子都看得出来。也不知道陈梨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才对这次答辩动了心思。

绝无仅有的表现机会就在眼前,就算去不了联合培训,也能在Mr.Mayo面前混个眼熟,陈梨自然对明年的三月进修学习志在必得。

对陈梨这种人来说,实力无法碾压的情况下,那就只能不择手段了。

真差劲。

温乔无声地扯了下唇角。她没时间在这种时候跟陈梨计较,很快调整回心思。

按照学号来排,陈梨是第一个。

等到温乔看到她的课题,视线彻底冷了下来。

陈梨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了温乔对她下限的认识——

陈梨的课题跟她相似,并没有照搬,不过同样是在斯坦福监狱实验和米尔格拉姆实验基础上进行的。她将服从效应的实验方式改进为积极引导方向,和温乔的实验过程几乎是反向进行。

陈梨有意无意地看了温乔一眼,面带微笑,像是无声地示威。

“我靠,吃人不吐骨头啊。”陶易压低了声音,“我以为她顶多毁你文件,没想到她没下限啊,她先上去,你不是很吃亏吗?”

温乔专注地听了一会儿,略一思量,突然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其实不一样,她的理论跟我不一样。可能——”

陈梨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只顾着沾沾自喜了,她现在可能就在盘算着自己终于扳回一局的喜悦,完全没察觉到这么做的问题。

陶易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一样?你们不都是在同一个实验基础上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Mr.Mayo似乎对课题产生了兴趣,微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他身后的翻译同步提出,“你的想法很有积极意义,但我有个疑问,如果进行长期实验,结论会改变吗?”

先前在伯克利,温乔有过被突然提问的经历,所以她了解Mr.Mayo有对学生提问的习惯,他经常问到对方答不上来为止。

显然,陈梨有点措手不及。

还没等她回答,第二个问题再次抛出,“在此情况下,你觉得‘服从效应’还适用于它的理论基础吗?”

这个问题的质疑和温乔的说法一模一样。

还在答辩过程中,陶易也没办法深问,一时之间,教室内陷入沉寂。

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有没有人愿意替她回答?”停了几秒后,梅奥教授再次问道,“那好,我看到有位同学是相似课题,你对此有什么理解吗?”

在没人主动回答的情况下,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相关人员,温乔的身上。

在陈梨流露出有点难看的神色后,温乔也没有推拒,从容地站了起来。

如果放在以前,温乔会为了照顾对方面子,推说自己一知半解,不会让人下不来台。但是对陈梨,温乔不仅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和善意,甚至由衷地觉得——

不打脸陈梨她可能会死,会遗憾死。

“虽然我没有进行陈梨同学的实验方式,但我基本可以确定,长期实验效果会推翻实验结论。”

温乔遗憾地看向陈梨,用先前陈梨看她那种失望的、同情的视线,看了陈梨一眼,像是在遗憾陈梨的失误。

原样奉还。

陈梨面上还算平静,不过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咬了一下牙,大约是被气得。

“‘服从效应’因为出现病态行为被叫停,改成积极引导是很好,但是绝不长久。参照棘轮效应,正面引导往往没有负面引导容易进行,用心理学以外的俗语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实验如果长期进行,必然会出现消极反应……”

梅奥今天随行的翻译并不是之前那位,对专业性的东西翻译地有些迟疑。

过程中,温乔看了眼,了然一笑,她突然开口接了一句,“Cell-assemibles,in German,‘zeller- cluster’。”

所有人,包括导师都有些意外。

会第三种语言的人在京大并不是凤毛麟角,毕竟京大卧虎藏龙。但是这里不是外国语学院,也不是经济学院,会第三种语言的不可能一抓一大把。

陶易在底下做了个口型:我靠,你会说德语?

之前带队去伯克利的陈教授展露笑容,低声跟旁边一位教授夸了温乔一句,大意是:看到没,这就是我看中的学生,多好的学生啊,不仅专业扎实,语言能力也很强。

与其他人的惊讶、赞叹或者其他心思不同,陈梨是实打实地快要绷不住了。

温乔看到陈梨跟木桩一样僵硬地钉在原地,没来由地觉得好笑。

当初家里属意她进公司,就算进了心理系,她也被强行要求该学的一样不能落下。后来受温少池的影响,温乔的德语说的不错。

她跟陈梨不太一样,陈梨尽管刻意凹人设,但爱炫耀的虚荣心思一刻不停,底牌七七八八都露出来了。温乔平时就没有显摆的心思,所以她很多东西从来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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