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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多了郑若楠又怕姜宁嫌她唠叨,更加叛逆,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宁不大好意思地抹了下眼睑。

这一年她还不会化妆,胡乱买了些化妆品往脸上涂,将自己素净的脸弄得像鬼一样。

刚才往水缸里扎,苍蝇腿一样的眼睫毛已经花了,现在看起来应该极丑。

姜宁抱住了郑若楠,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以后一定乖,不仅不追着许鸣翊跑,而且还会好好教导弟弟,让他不要胡作非为。”

至于姜柔柔,姜宁觉得暂时还不能直接揭穿她是私生女的事情。这一年郑若楠身体很差,姜宁不敢冒险刺激她,必须得等过一阵子母亲身体养好再说。

反正有自己在,绝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虽然郑若楠心底并不相信女儿会洗心革面,但听到她这么说,心底到底还是熨帖许多,于是轻轻拍了拍姜宁的脑袋:“你知道就好。”

“真的,我保证,我这就去理发店把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剪掉。”姜宁保证道。

郑若楠这下终于惊讶了,仔细打量着姜宁,感觉女儿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愿意?”

话未说完,姜宁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小零钱包:“妈,我这就去,刚好我头发也需要吹一下。”

郑若楠看着姜宁冲出去的身影,一时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上辈子母亲去世,弟弟入狱,姜宁就很多年没回过老宅,此时再回来,记忆里很多模糊的场景又重新变得鲜活,她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一带是海边城市,规划还没那么好,院子和高楼大厦交错纵横。

而顺着这条长街的坡下去,就能看见大海,与这片城区一条小河相隔的地方,有一座雕花栅栏生锈、杂草丛生的古堡。

最开始古堡是空的,小孩子喜欢去那边探险。再后来一辆黑色的豪车开进了古堡,里面住进了一个冰冷的管家和一个苍白阴郁、双腿残疾的少年。

小孩子不懂事,几乎传成了鬼故事,说里面住着怪物。

于是从此没人敢靠近。

这之中也包括姜宁。

现在想起来,上辈子她就不该避那个少年如洪水猛兽。

姜宁刚收回思绪,就发现自己站在胡同拐角的,这是司向明家,而司向明……是许鸣翊的那帮好友之一。

一群少年经常在这附近打篮球。

姜宁顿时脚步未停,赶紧离开,宁愿绕远路。

不远处,抱着篮球,穿着短袖的几个少年的脚步随着为首的那个顿了顿。

“姜宁?”

旁边一个叼着雪糕的男生顺着许鸣翊的视线,往胡同后方看了眼,但是什么也没瞧见:“又是你家那个小跟屁虫?”

他们知道许鸣翊和姜宁同一天搬家过来,保护了姜宁几次,从此姜宁就黏着许鸣翊了。

不过的确因为许鸣翊的原因,这一片没有人欺负姜宁,顶多是调侃两句。

“卧槽,赶紧走,别让她黏上。”另外一人赶紧把大家往前推搡:“你家小跟屁虫张牙舞爪的,站在一边看我们打篮球我都嫌没面子,还是胡琪琪赏心悦目。”

十四五岁的少年们正在读初二,该懂的东西都懂了,大家都一致觉得五班的胡琪琪好看。

许鸣翊没跟着他们调侃,但也觉得没面子,扭回了头:“胡说什么呢,去打篮球。”

别的人不知道,但许鸣翊知道,姜宁的身段很漂亮,皮肤也白,其实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还未发育开,而且喜欢将头发弄得像杂草一样,脸上抹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掩盖了美。

但她脾气很糟糕,总是欺负家里的一个孤女。

导致这一带的少年们都对她有点意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她刚刚眼睫挂泪。

许鸣翊忍不住又扭头朝后看了眼。

……姜宁没追上来。

追丢了?这一片胡同七绕八绕,女孩子都路痴。

还是还在为前几天出去钓鱼没带上她,而不开心?

还是看到因为胡琪琪在旁边?

真是烦,叫她别跟着自己,她总是跟着自己,导致自己被这么多人开玩笑。

万一她丢了,自己还得去找……

虽然这么想着,但许鸣翊还是脚步一顿。

“走啊,最后一天了,再不去篮球场天就要黑了。”司向明踮脚勾住许鸣翊的脖子,催促道。

胡琪琪也看向了他。

“你们先去。”许鸣翊却打掉了他的手,扭头朝刚刚看见姜宁的那条胡同跑过去。

*

二十分钟后,姜宁从理发店出来。

她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将烫染得乱七八糟、丝毫不符合年龄的杂草一样的头发剪掉,于是理发师十几分钟就给她搞定了,她还顺便借理发店小姐姐的卸妆膏洗了个脸。

海风轻轻吹拂着她齐耳的短发,潮湿的空气扑上脖颈,她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理发店里的小哥也觉得少女简直变了个人一般。

蓬松干净的黑色短发,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吊带裙,光洁的皮肤,纤细伶仃的手腕和脚踝,站在夕阳即将落下的海边像是日系海报。

他提出给姜宁拍张照,不过姜宁拒绝了。

夕阳下,姜宁心情极好,拎着雪糕,蹦跳着顺着海边的坡路往下走,这辈子什么都来得及。

还没走出两步,前边不远处的几个小孩指着自己身后指指点点,捂着嘴笑,露出同情嘲笑又不敢靠近的神色。

起初姜宁还以为他们是对着自己。

——直到轮椅轱辘无法刹车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

姜宁想到了什么,心中猛然起了涟漪,她猝然扭头。

轮椅载着少年正从坡道上快速滑下来。

在这样炎热的酷暑,他穿一件白色空荡的长袖和白色长裤,衣角随着疾驰的速度被潮湿的海风鼓起,他怀里一把墨黑的长柄伞,像黑色的古刀一样横出来。

残疾的少年因控制不住飞速倒退的轮椅,冰冷苍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姜宁顾不上去想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燕一谢,顿时捏了把汗。

她急忙将手中装雪糕的塑料袋一扔,想要冲过去帮忙。

不过还没等她冲过去,在旁边便利店买东西的穿黑色西装的管家已经率先冲了过去,将轮椅控制住了。

“对不起,少爷,是我动作太慢,离开太久了。”管家擦了把汗:“这是你要的药酒。”

他将白色塑料袋递给燕一谢。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惊魂未定的神情,只有阴冷。

他耻辱而一言不发地接了过去。

姜宁远远看着,也松了口气。

她捡起塑料袋,走过去,踌躇地问:“你没事吧?”

她不确定现在燕一谢是否认识她。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是一年以后,他们才有了交集。

上辈子他一手创下商业帝国,所有财产转移她名下,孤注一掷,在她死后成了弑凶的大反派。

但她留给他的记忆好像总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火红的海边夕阳下,燕一谢抬起眼,英俊惊人的苍白眉眼冷冷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窝微深,额发被汗水打湿,底下一双眼眸好像都带上了一些雾蒙蒙的冷意,像是幽深古堡里暗不见天日的鬼怪。

为、为什么这样瞪着她?

姜宁一愣。

片刻后反应过来——

糟糕,他好像以为她也是方才那群肆无忌惮嘲笑他的人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