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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块儿吃完早餐, 管家去缴纳费用去了,不在,于是姜宁动手将一次性便当盒打包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

收拾完她又回到病房床边坐下。

燕一谢本以为她送完早餐就要走了, 谁知她又返身回来,看坐下来的架势,像是要在病房里待很久一样,于是他眉头又松展开一点。

vip病房里开着暖气, 于是少年今天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 虽然显得脸色没那么苍白, 可白色的纱布和绷带却从修长的脖颈处露出一大截在外面。

胸膛处也鼓了起来, 全是一圈圈的纱布。

燕一谢拿起书, 姜宁则又盯着他纱布底下渗出来的红色看了许久,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的确只是红褐色的药膏, 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姜宁还是不放心, 昨天没来得及问医生,今天不管怎样也要仔细问问, 好让自己悬起来的心放下。

于是坐下没几秒,还没等燕一谢找到话题和她说话,她又像是椅子上有刺一样, 拿起外套出去了。

燕一谢这下以为她真的走了,心里一下像是拼图少了一块一样,空荡荡起来。

他沉着脸将书放下,盯向门口, 开始寻思姜宁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去干——管家不是说她请了一整天的假么?

结果过了会儿姜宁又风风火火地推门回来了。

燕一谢:“……”

姜宁在椅子上坐下,两人四目相对。

燕一谢面上的冰霜不着痕迹地消融了几分,又重新拿起书。

姜宁:?

是刚才有谁来过?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感觉他有点阴晴不定?

姜宁再三向医生确认过, 燕一谢明天可以出院,接下来每天换一次纱布,涂一次药,大概一周之后等伤口结痂,就可以不用再涂药了。这七天伤口不能碰水,免得发炎。

只要这段时间不发炎、不感染,就没什么大碍。

姜宁心中大石落地,浓浓的自责和愧疚这才好了一点。

“对了,今天的纱布换过了吗?”姜宁关切地问。

燕一谢道:“换过了,你什么时候走?”

“走?”姜宁疑惑道:“我干什么要走?我今天请了一天的假,也没什么事,可以在这里待到晚上,甚至晚上我也可以留下来,这几天我妈出差,我不用回去。我还带了试卷和游戏机,写完试卷就可以在这里玩。”

顿了顿,姜宁问:“还是你有什么事,需要我避开一下?”

她方才来的时候见到管家在打电话,似乎是在和燕一谢的家人通话。姜宁想,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虽然不算什么大伤,但燕一谢家里没人要来探望他一眼吗?

“我能有什么事?”

姜宁以为他是为难,忙道:“没事的,你要是需要见谁,需要我避开的话,我可以去楼下溜达几圈。”

说着姜宁挪了挪屁股,燕一谢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摁着重新坐下来。

“溜达什么溜达?好好在这里待着。”少年有些别扭地说,带着几分薄怒。

姜宁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他问自己什么时候走,不是真的问自己什么时候走,而是不希望自己走。

姜宁忍不住笑起来,目光在燕一谢俊脸上轻轻一转,小声说:“嗯,我不走。”

燕一谢心里狠狠悸动了一下,同时耳根也有些发红,他连忙转开脸,有些懊恼自己将情绪表达得太明显。

室内一时安静无话,vip病房里有桌椅,姜宁把椅子搬到了书桌边上,从书包里掏出试卷开始补作业。

昨晚回去她有点心神不宁,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还做了噩梦,今天见到燕一谢生龙活虎还能冷着脸讽刺人,她心中的不安消散,便立刻感觉睡意昏昏沉沉地袭来了。

但是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姜宁不想落下,强撑着眼皮提笔,打算写完再小憩一会儿。

燕一谢心不在焉玩着姜宁带过来的游戏机,视线却时不时飘到姜宁身上去。

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两人同处一空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听着彼此的呼吸,时光好像都被延长得漫长。

要是这样的时光永不被打扰就好了。

可偏偏有不速之客来打搅。

没过一会儿有学校里的人来探望,管家把姜宁叫了出去。

学校里大多数师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昨晚下晚自习之后学校发生了一场意外,波及到了两个学生。

但是姜宁和燕一谢班上的学生见两人今天请假没去上课,便想到了波及到的那两个学生很有可能就是他俩。

再加上教导主任那边也想献殷勤,便从班上挑了两个学生,让两个学生送果篮和花来探望。

代表大家前来的还能有谁,自然是成绩一向优异的许鸣翊了。

严大航有点担心姜宁,但是名额却被那天送电影票给姜宁的男生抢了去。

许鸣翊见到姜宁无事,有事的是燕一谢,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毕竟是出于担心自己才请假来的医院,姜宁也不好冷言冷语将人赶走,便接过了他手里的果篮,道:“事情有点复杂,总之你不要和我妈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知道的。”许鸣翊点了点头,多年的青梅竹马,不可能这点默契都没有。

昨晚他爸妈也听到了点风声,他就让他爸妈不要去郑若楠面前乱说。

姜宁说:“谢谢了。”

许鸣翊看着她,欲言又止,却到底是没再说些有的没的。

病房门半掩着,病床上的燕一谢只能看见姜宁和对面的两个人影,但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他盯着那边,忽然见上次送过电影票的那小子又掏出什么票,递给姜宁,他脑子里属于理智的那根弦终于快绷不住了。

就在燕一谢思考是否要用什么借口将这两人赶走时,姜宁终于抱着花和果篮从走廊回来了。

燕一谢迅速低下头,假装并没注意到那边。

姜宁将果篮放在茶几上,说:“都快摆不下了,要不要给别的病房送点?”

身后的人没吭声,她转过身去,见燕一谢面无表情地看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的心情指数好像又跌了?

姜宁弯了弯唇角,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看着他。

见他一直不开口问,姜宁只好主动解释道:“许鸣翊送了个果篮,何子默送的是花,还有一张音乐节的票,果篮和花是班上买的,我收下了,但音乐节的票我没收。”

燕一谢头也没抬,像是浑不在意:“哦。”

姜宁走过去,把椅子拖过来坐下,趴在他床边,捧着脸看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收?”

燕一谢却忽然问:“何子默是谁?”

姜宁愣了一下:“前不久晚自习后送电影票给我的那个外班男生,你记忆力挺好的,堪称过目不忘,怎么总记不住人家名字?”

燕一谢翻了一页,淡然道:“你倒是总把人家姓氏名谁记得牢牢的。”

姜宁:“……”

完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主动提起这一茬了。

姜宁又盯着燕一谢看了会儿,见他看起来不像是吃了柠檬的样子,便又撕下几片橘瓣咽下去,将剩下的往燕一谢嘴里一塞,把椅子搬回桌边继续写作业。

燕一谢:“……”

少年差点气笑了,不想吃的往他嘴里一塞?

他慢慢咀嚼着橘子的果肉,尽管挺甜的,可他心里却微微发酸。

当年那场事故后,双腿的残疾,使他承受形形色色的眼光。他又惊觉父母只把他当巩固权利的工具人,一旦他再无利用价值后,原来是可以像一袋垃圾一样随意抛弃的。于是他给心房设下密不透风的高墙,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把自己缠得透不过气,无论谁想靠近他,都会被他的恶言恶语和冰冷审视给攻击走。

不曾寄予希望,最后也就不会失望。

初见姜宁,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甚至直到他为她坠下河水的那一次,他心中也毫不留情地想,她要是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正如他所愿。

可偏偏,姜宁从来不按理出牌。她一鼓作气,再不衰,三也不曾竭,像是她那一天砸在他窗户上的糖一般,毫不讲理,一点一点地将他设下的防备敲碎,然后长驱直入。等燕一谢反应过来时,她早已挤入了他的心房,像是钉子户一样住了下来。

而这么多年来,姜宁并没有辜负他,也并没有如他一开始患得患失所想的,她迟早会离开。她始终陪在他身边,把时光给他,所有的温暖也给他,对他说永不分离,直到头发花白也给他过生日。

可他现在却仍是苦涩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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