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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猎猎作响,狗子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扒拉着救护车的车顶,如同刀子一般的寒风快要将它两只耳朵都削掉。

它脑子里一片嗡鸣,全是救护车呜呜的声音,以及小年夜到处噼里啪啦一片的炮竹声。

它离开了,它就这么离开了!

它出院后内脏损伤还没全好,刚才又被救护车拖拽在地上,两条后腿只怕要彻底作废了,但这一刻,它却感觉不到疼痛!

在这样混乱的道路上,它心脏狂跳,血液沸腾,内心满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激动!

它真的能回到自己身体吗?它去了医院会见到的是什么?自己真的如新闻上所传的死了吗?还是如自己记忆里只是变成了植物人?

作为人类的记忆在这五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渐渐被狗的记忆给侵占了。狗子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飞速流逝过这五个月以来,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只觉得大梦一场,有些恍惚。

……

它从垃圾桶里狼狈地睁开眼,被欺凌被驱逐、被踢踹被丢弃,最后流落到救助中心,那糟糕的三个月它已经不愿意回忆起……

此刻,它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全是这两个多月被谭冥冥带回家以后,感受到的一点一滴的温暖和治愈……

她是那个在它最脏最狼狈,最难看最丑陋的时候,将它从天寒地冻带到温暖中的人。在它是只狗的时候,她几乎是它的全部。

等它回到人的身体以后,它一定要报答。

但——等等,狗子忽然在寒风中浑身僵硬!它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它变成狗后会失去记忆,那万一它恢复成人以后,也会一点一点消失掉作为狗时的记忆怎么办?那它岂不是会忘掉她?!

狗子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性以后,惊惧极了,几乎一瞬间就生出从这里跳下去,跑回去的冲动。

可是,它以前是个人啊,难道真的要放弃作为人的机会吗?!一条狗的寿命有多短它又不是不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更何况,上次被踹到墙上的那一脚,让它狗的身子的内脏有所损伤,再加上以前受过的那些冻捱过的那些饿,宠物医院的医生都说它之后可能会比别的小狗寿命要远远短一些了……

狗子内心天人交战,最后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它只能赌一赌,赌自己万一能够恢复人的身体,不会丢失掉属于狗的记忆。毕竟人的脑容量比狗的大很多。

……

小年夜,路上根本打不到车,等拦下车,只怕救护车早就消失在几公里之外。

邬念疯狂地追在车子后面跑,他追了足足两条街道,但只能眼睁睁看着狗子趴着的那辆救护车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不得不攥紧拳头停下了脚步。

他浑身简直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他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肺都快炸了。

旁边行人怪异的眼神他都充耳不闻,他抬起头,用拇指揩了下方才被摩托车差点撞到嘴角弄上去的血渍,眼神愤怒而惊慌。

这条狗到底想干什么?一条狗突然跳车逃跑,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的,只会有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偏偏刚才就是发生了!

邬念攥着拳头直起身子来,几乎有几分气急败坏,但同时,眼睑下深藏着浓浓的不安。

方才太快了,也太突然了,他只看清是一辆救护车,但根本没看清车牌号,这样一来,鬼知道这条狗会跑到哪里去。它是想去医院,但去医院干什么?难不成这只狗体内住着的那个人的灵魂有什么惦记着的住着院的人?

全市总共有二三十家医院,要是一家家找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也就是说,狗子真的在自己手上丢了。

邬念剧烈奔跑后的脸色和唇色几乎一瞬间有些苍白。

……

足足两个多小时,快晚上九点钟了,邬念和小狗还没回来,谭冥冥难免有点担心。

她给邬念发去短信,问他是不是没找到小区右边街道的宠物店,要是找不到或者没买到就算了,先赶紧回来吧,别在外面冻太久感冒了。

可是,短信一直没回,她又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之前邬念接她电话一直都非常快的。

“奇怪。”谭冥冥看着手机屏幕嘀咕道,但今天是小年夜,外面因为放鞭炮的人太多,街上甚至还有人巡逻,所以街上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电视机上的晚会节目还在放,谭冥冥不由得从沙发上支撑起身子,想问问谭爸爸谭妈妈,邬念有没有给他们通电话,怎么还没回来,但一回头就发现谭爸爸谭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卧室去了,像是有什么事要商量一样。

此时此刻,主卧,气氛无比低沉,谭爸爸哑口无言、六神无主地坐在一边,看向满脸怒容的谭妈妈。

而谭妈妈心里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悸和担忧,她知道为什么民警告诉自己的那个小偷少年的名字那么眼熟了,之前在邬念的资料上分明看到过,为了确定这一点,她还翻箱倒柜找出资料再次确认。

当确认之后,她脸色彻底难看了,心头一直高高悬挂的大石头就像是“砰”地一下子砸下来了一样。

她就说,她就说怎么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之前就害怕邬念和那抢钱包的少年认识,万万没想到,女人的直觉居然如此准,他们还真的一同进出过少管所!

这意味着什么?!谭妈妈一直回避去想邬念以前的那些经历,虽然可怜是可怜,但肯定也干过不少坏事,看那个抢钱包的少年毫不犹豫一脚将小狗踹飞到墙壁上,压根不管小狗一条生命的死活就知道了!

如果只是承担起教育他一个孩子的义务,也就罢了,可现在冥冥也只是个孩子……而且,他对冥冥的感情又看起来浓烈得可怕,方才那眼神……

谭妈妈不由自主焦灼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内心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候,听见外面大门响了一声,应该是邬念和小狗回来了.

谭爸爸得知了小念和抢劫钱包少年认识的事情,心中也已经泛起了些许的不安,只是没有像谭妈妈这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而已,他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解决,但想到今年还是小年夜,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于是拽住了谭妈妈的手,压低声音道:“待会儿出去别提这件事情,好歹好好过一个小年夜吧。”

谭妈妈有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我知道,还用你说。”

但当他们走出去,却和打开门的谭冥冥一样,同时愣住了。

门口的邬念膝盖处脏兮兮的,有点血渍,满头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看向谭冥冥,脸色十分忐忑。

……

狗子丢了。就邬念带着它下去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就丢了。

全家人错愕震惊又惊慌。

不,其实不是一会儿,邬念带着狗整整有两个小时没回来了!

谭冥冥还以为是附近的那家宠物店关门了,于是邬念带着小狗去再远一点的地方买了,压根没想到会在小年夜发生这种事!

她自责无比,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看着邬念膝盖裤子上的痕迹,顿时心慌意乱:“刚才你们半个小时没回来,我就不该打电话,就该下去找你的!你是不是摔跤了,没事吧?”

她蹲下去想看看邬念摔得怎么样了。

但邬念仓促将裤管放了下去,勉强开口道:“姐姐,我没事,皮外伤。”

而六神无主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谭妈妈,她快着急死了,忍不住发火道:“狗怎么会丢了呢,我们家狗那么乖,即便不牵绳也从不乱跑,怎么可能突然自顾自跑掉?!关键是,一百万才刚出院,还没好全,刚才进门的时候不是走路都费力吗,怎么可能突然跳车?!”

邬念张了张嘴巴,完全答不上来。

他站在玄关处,感觉浑身发冷。

方才才对邬念有了不好印象的谭妈妈根本不信邬念的话,可看邬念一下子发白的唇色,她也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着急语气有点冲了。

于是她竭力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和焦灼,努力缓和了神情,柔声问:“小念,阿姨刚刚不是在怪你,你还记得在哪里丢的吗,我们就去哪里找。”

“记得。”邬念敛了眼睫,转身去开门,低声道:“我也去继续找。”

谭冥冥也赶紧一瘸一拐地去换鞋:“我也去!”

邬念停止握住门把手的手,低下头去看她的脚,皱眉道:“姐姐,你回沙发上去!”

谭冥冥无疑是最担心的人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回来,那小年夜狗子拖着受伤的后腿,未完全痊愈的身体,能去哪里,一条狗一旦走失,是很难找回来的。

她鼻尖发红,急得有点想哭,但怕邬念自责,于是一直将眼泪含在眼眶里。

还是谭爸爸勉强镇定:“去什么去,都去了家里就没人了!”

他对谭冥冥道:“冥冥,你脚踝肿成这样,先留在家里,打电话给之前你妈联系的那位民警同志,问他狗丢了能不能帮忙找,一般情况下狗如果不是被偷了,而是自己跑丢了,民警是不会出警的,但你还是联系一下,并且在家里等着我们的消息。”

“然后,小念,你带我和阿姨下去找,我把车子开过来,我们顺着这条街慢慢找,把附近的街道都找遍,可能小狗就在这附近,还没跑远,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呢,你别太自责也别太着急了。”

邬念勉强扯起嘴角,点了点头。

再顾不上说什么,一家人十分慌乱,只匆匆出门,赶紧下去找了。

原本是阖家团圆、气氛融洽的小年夜,但因为这个插曲,谭爸爸谭妈妈邬念全都分散开来去找狗,只剩下谭冥冥一个人待在家里,静悄悄一片,令人害怕。

她心里焦灼如焚,听见电视机和外面的鞭炮声,都只感觉心慌意乱的,于是忍不住关了电视,费力地走到阳台上去,拉开窗帘朝下看,祈祷着爸妈和小念尽快回来,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今天下午谭妈妈炸了很多绿豆圆子之类的东西,全家人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匆匆搁在厨房,已经全都冰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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