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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二十年前的新科进士, 姓陆,及第时才十七岁,堪称英才天纵, 不仅诗文如锦, 据说还生得秀骨天成、清俊拔俗。登科后榜下捉婿,有不少达官贵人抢着要捉他回去当女婿。

可惜在曲江池杏林宴和雁塔题名之后, 这陆姓进士便不知所踪,数日后有人在曲江池里将他捞出来,已经成了具面目全非的浮尸。

死的毕竟是个进士,京兆府和刑部很是下功夫查了一番, 但最后却不了了之,草草结案,道是那士子夜游曲江,因醉酒不甚跌入池中溺水而亡。

当时这桩案子也算轰动一时, 许多人猜测其中另有内情, 但既然府衙认定是意外,议论了一阵也就淡忘了。

到如今已有二十年, 记得此事的人已不多,只有他的几首诗作依然在流传, 人们最多在读到他的诗句时提一嘴,慨叹一声“此子命薄”。

可总有人一辈子不会忘记,他的老母亲以七十高龄敲响登闻鼓, 让这桩二十年前的旧案轰动朝野。

那老妪家住城南, 自儿子溺亡后便疯疯癫癫,逢人便称自己的儿子并非溺亡,而是去某个权贵府上赴宴,之后便再没有归家。起初有人听她言之凿凿, 心下将信将疑,可她说不上来儿子去的究竟是哪家府上,一会儿说是冯宰相家,一会儿说是宁远侯府,一会儿又说是裕王府,总之没个定准,慢慢的也就没人听信了。

如今她去敲登闻鼓,一口咬定是武安公。

武安公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颇有点虱多不怕痒的劲头,皇帝命刑部和大理寺详查,一查二十年前的案宗,再找人证一核对,那陆进士果然是去武安公府赴宴后失踪。

不久,府上管事终于供出实情,武安公看上陆进士才貌双全,将他囚在后院里,熬鹰似地熬他,那进士不堪受辱,竟坐着用腰带将自己勒死在门闩上。

真相公之于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最为义愤填膺的要属大公主。

消息传到大公主府,她气得将书案拍得“砰砰”作响,对侍女道:“这遗臭万年的老畜生,死老魅,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抵偿不了他的罪业,可惜了那惊才绝艳的陆公子……”

那侍女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大公主道:“你嗓子不舒服?昨日叫你别贪凉喝凉茶,染上风寒了吧……”

那侍女轻轻摇头,拼命朝她眨动眼皮。

大公主狐疑道:“眼里进沙子了?”

顿了顿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对了,精彩绝艳的陆公子……”

她握起拳头,重重一捶几案:“只恨我不能早生二十年!”

话音甫落,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若是早生二十年,公主待要如何?”

大公主浑身一僵,向那侍女瞪眼。

侍女无可奈何,向驸马一福,迅速退到屏风外。

大公主缓缓转过身:“郎君今日回来倒早,台中无事么?”

她平时都以字相称,或者直接唤他驸马,只有被抓现行时才娇滴滴地喊郎君。

崔驸马一张俊脸好似结了霜:“公主若是早生二十年,想必没有在下什么事了。”

大公主知道他又醋上了,忙站起身,上前抱住他的腰哄道:“郎君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惋惜那陆公子高才……”

崔驸马挑着下巴道:“贵主一向爱才如命,求贤若渴。”

大公主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改口道:“我也不是惜才,是怜贫惜弱,看那陆进士老母可怜,这才感叹一番。”

崔驸马只是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大公主掰过他的脸,在他鲜润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早生二十年难道我就放过你?若是我早生二十年,你自然也要早生二十年,榜下捉婿我照样捉你回去。”

崔驸马最嫌恶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脸红到了耳朵根,羞愤道:“巧言令色!”

大公主道:“啊呀我也没办法,谁叫我的崔郎才比宋玉,貌若潘安,不对,宋玉潘安哪里比得过你,我看你一定是下凡的仙官……”

她一边说一边戳他后腰敏感处。

崔驸马凛然不屈,神色依旧冷硬,腰却不知不觉软了。

大公主逗了他一会儿,收回手:“说起来,赵峻那死老魅恶贯满盈,郎君可不能放过他。”

负责武安公案的是御史中丞,但查案的主力却是崔驸马。

驸马乜了她一眼道:“你放心,这次他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已是在劫难逃了。”

顿了顿道:“你那三弟真是不简单,二十年前的旧案,刑部和大理寺都换了一批人,知道当年内情之人寥寥无几,竟然也能叫他查出来。”

大公主想起桓煊,长长地叹了口气:“要不说我们桓家出情种呢,赵家这是触了三郎的逆鳞。”

她忽然眯了眯眼:“我们桓家人都这么专情,郎君总该放心了吧?”

崔驸马冷哼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

崔驸马一点没料错,本来朝中文臣武将井水不犯河水,武安公收受贿赂、参与私铸,文臣大多隔岸观火,除了直接查案的御史台,没什么人落井下石。但逼.奸进士不比睡亲儿子,可是惹怒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朝臣们义愤填膺,国子监与太学数百生徒联名上书请求严惩武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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