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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煊似乎早有所料,平静道:“儿子明白,此事并无两全之道。”

不管哪个皇子立为储君,一个曾经手握重兵的成年嫡皇子都是莫大的威胁。

皇帝道:“明知如此,你待如何?”

桓煊敛容道:“儿子离开长安,此生不再返京。世间从此再无齐王桓煊。”

他不可能以大雍亲王的身份追随萧泠去河朔,而要抛弃这个身份,唯有一“死”。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动了真怒:“桓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眼前黑了黑,撑住茶床,勉强按捺住满腔怒火,尽力动之以理:“你当年出走西北,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立下不世战功,终于将神翼军虎符拿到手上,让朕和满朝文武对你刮目相看。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要将这一切都放弃?桓煊,你让朕大失所望。”

若是换了从前,父亲的这句话定然会像尖锥一样深深刺进他的心,因为那时候他急于向父母、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个废物,因此他需要权柄,需要虎符,需要万民景仰。他对权势从来没有桓熔那样的渴望,而桓氏给他的荣耀也不是他不可或缺的。

可是如今他不需要了,他已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只是坚定地望着父亲:“儿子心意已决。”

皇帝冷笑道:“这是萧泠教你的?朕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没想到……”

桓煊道:“萧将军毫不知情,都是儿子自作主张。”

皇帝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讥诮:“情热时自然什么都不顾,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储君之位,放弃江山社稷,不出几年你就会后悔!”

桓煊毫不迟疑道:“若他日后悔,也是儿子今日种下的因,该当自尝苦果,儿子绝无任何怨言。”

皇帝一噎,旋即道:“国赖长君,你只知一己私欲,可曾为大雍的江山社稷和百姓想过?”

桓煊道:“大雍社稷和百姓仰赖的不会是一个无心储位的储君。”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许久,他慢慢平静下来,沉吟道:“朕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决定这辈子不再踏足长安?”

桓煊抿了抿唇道:“是。”

皇帝蹙了蹙眉道:“即便朕同意,你母亲也绝不会同意的。”

桓煊一听这话,便知他的态度已经松动。

皇帝还有七个儿子,年纪虽小了些,但选一个天资性情都适合的培养成储君并非难事。对他来说嫡子和庶子同样是亲子,区别并没有那么大,可是对皇后来说就是天壤之别了。

虽然皇后不喜三子,可现在她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

桓煊了解母亲,她未必贪恋权势,但以她的性子,让庶子继位便如要了她的命。

可一个人若是铁了心和自己过不去,旁人是帮不了她的。

桓煊淡淡道:“儿子去向母亲请罪。”

皇帝阖上双眼,皱着眉头,半晌睁开,捏了捏眉心道:“容朕再想想。”

他顿了顿道:“你母亲昨日染了风寒,正在禅院中静养,你今日便别去叨扰她了,过几日再去请安吧。”

桓煊目光微微一动,行个礼道:“儿子先告退了。”

皇帝挥了挥手,无精打采道:“去罢。”

……

桓煊伤口未愈,去宫中走了一遭伤口便有些开裂,回到府中一看,血已经从布帛中洇了出来。

高迈立即请了郑奉御来,医官替他重新上药包扎,叮嘱道:“殿下这几日须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多走动。”

桓煊本想去找绥绥,如此一来不得不又趴了五六日。

这一日,医官好不容易松口,他刚打算吩咐内侍去备犊车,便有人来禀:“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来传话。”

桓煊脸色微微一沉,皇后一定是知道了他不愿当太子的事,这才急忙召他入宫觐见。

皇帝的态度虽已松动,但还寄望于妻子能说服他,若非不得已,他当然不希望这个曾经器重的儿子当真跟着萧泠去河朔。

桓煊也知道不可能仅凭一席话便说动皇帝放他去河朔,当初长兄也“说服”了皇帝,最后还是未能遂愿。

母亲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可如今她只剩下这个儿子……

桓煊目光微冷,此番入宫想必有一番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