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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番动作,便让她头晕目眩,浑身疼痛。

她再度躺回去,丫鬟帮她盖好丝被。

顷刻,一阵疲累袭来,她再度陷入昏睡中。

颜瀚海走出去,抬眼便看见韩娘站在廊下。

“你怎么在这?”

韩娘撑起笑,走了过来。

“我来看看四爷,都三更天了,爷怎么还没去歇着,颜姑娘让下人照看着就是了,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

“她大概要在这住一阵子,你吩咐下人侍候好。”

韩娘忙应是,又一直陪着颜瀚海回到他平时休息的书房。

此时夜已深,下人们大多都睡了,书房里只留着一盏小灯,小厮旺儿倒是没睡,一直守着。

“四爷,你回来了?”

旺儿接过卷宗,服侍他脱去外衫,又往脸盆中倒了水,服侍他净手净面。

期间,韩娘一直站着没走。

颜瀚海洗漱完,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去歇息吧。”

韩娘勉强地应了声是,走到门边时,转头道:“睿哥儿想爹了,说许久都没见着爹了。”

颜瀚海叹了声,眼中露出一丝愧疚。

“你与他说,我明日去看他。”

比起颜青棠,素云看似当时伤得很重,其实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大夫说我就是磕破了头,喝两副药,只要后面不头晕就没事了。”

反倒颜青棠,身上多处淤伤,又动了胎气,竟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敢动,喝药都得人喂。

她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颜府,属于布政使司右参议的府邸,就在布政使司衙门后面。

宅和府是不一样的,只有家中有人做官,所住的宅子才能被称之为府邸。

就好像颜宅明明比这里大,也比这里豪华,景色也更好,却只能被称之为宅,而这处小小的三进院,却能被称之为府。

颜青棠再次醒来后,就命人叫来了宋天,询问了当日情形。

就如她猜想那样,袭击者只是纠缠,所以颜家这次没有死人。不过有人受了伤,六子是个倒霉的,伤刚好没多久,又受伤了,这次是摔断了腿。

至于疾风司那,由于只有颜瀚海看见了这些人,而他以为是颜家的人,竟让他们很好地隐藏了过去。

其实疾风司的人当时就认出了颜瀚海,才由着他把人救了回去。

而颜青棠,她倒没有埋怨‘钦差’食言,只以为‘钦差’人手不够,景走后,便没有人保护她了。

所以考虑到颜瀚海的话,再加上自己如今确实不适合挪动,她便在颜府养起伤来。

对于要住在颜宅,颜青棠并无任何负担。

因为在她心里,颜瀚海本就欠自己的。

中间,颜瀚海来看过她几次,她一律没什么好脸。

不过这人还是每天都会来两趟,似乎并没有放弃拉拢她的心思。

颜瀚海正在煎茶。

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十分认真之人。

桌上有竹炉,有茶壶、茶釜、茶碾、茶盅、茶盒,各种茶器齐备。他先把茶放在茶碟中,置于明火上煎烤,待茶微微变色,置于长柄茶釜中用沸水滚煮。

水过数滚,茶汤呈淡黄色,倒入茶壶,再分以茶盅,享用。

这是煎茶法,盛行于江苏长江以南,像扬州那边,更盛行撮泡法,也就是省去了煎和煮,直接用滚水冲泡。

颜青棠平时喝的就是撮泡茶,倒没想到此人竟如此雅兴。

见她目光落在茶上,颜瀚海分出一盅。

“你可要饮?”又说,“你如今还吃着药,倒是不宜饮茶,也免得冲淡了药性,不过少饮些许,应该无碍。”

说着,他端了一盅来,递给她。

如今颜青棠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不能下床。

她倒想不接,但她这几天每天都要喝几碗药,吃得也清淡,嘴里寡淡至极,也是平时吃惯了茶,一日不吃就欠得慌。

想了想,是他欠自己的,她也就理直气壮地接了过来。

一递一拿之间,两人目光碰撞。

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就像当初,他坐于父亲堂上,她贸然闯进来,却未曾想竟然有客。

要说慌张,定然是有些的,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因为爹说了,为人处事要处事不惊。

当时也是目光碰撞之间,她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笑,就像在笑她小孩子故意装大人。

瞬时,她觉得他在她面前煎茶,就是故意的。

“你倒不用如此锲而不舍,如今这般情形,你我之间还谈什么合作,本身就有共同的敌人,各做各的不好?”

她把喝空的茶盅放回他掌上,近乎用扔的。

颜瀚海对她的粗鲁之举不以为然,拿着茶盅,放回桌上。

“日前,老师以有人告发为由,要求彻查织造局历年账目。我虽拿到两份商人的供词,但数目太少,缺乏关键的证据。如若动用你爹留下的账目,必然要经过你的允许,毕竟此番之后,也就意味着你进入了魏党一系的眼底。”

是时,可能有袭杀,也可能有其他别的变故,都是未知,也就意味着颜青棠更不安全。

“你何时做事,竟知道询问他人意愿了?”颜青棠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也许就是通过你那次吧,让我意识到轻言旁人的性命,也许未来有一天会让我后悔莫及。”说着,他缓缓看过来。

这个人太过坦白,态度又一直和煦,不卑不亢。

颜青棠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本就如此,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是有人格魅力的,不怪她爹当初视他为知己。

“此事我要考虑几日。”她想了想道。

“你是想征求和你合作的那个人的意见?”

颜瀚海目光落在她略显有些苍白的脸上,此时这张脸还是不见任何血色,让他想到了冰雪天里的白梅。

被他猜对了,颜青棠确实想等钦差的消息,想询问他的意见。毕竟钦差暗中大概也做了不少事,谁知道两者之间是否会有相冲。

“你是何时猜出我还另有合作之人?”

颜瀚海微微一哂:“也就是最近,若无依仗,你行事大概不会如此不管不顾,一些手段可遮掩一时,但遮掩不了多时,以你的性格,不会随意将颜家置于险境。”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颜青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确实有合作的人。如何做,我要征求他的意见。”

“可是太子的人?”

这一次,颜青棠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波澜不惊,她突然想起以前她爹总是警惕她的一句话——不可小觑天下人。

她的沉默等同于默认了。

颜瀚海也没有抓住不丢,而是又换了话题。

“你虽厌恶我,但我与你父亲到底有一份交情在,你如今未婚却有孕,你欲要招赘之人,你又和对方退了亲。你腹中孩子从何而来?是你自己愿意,还是为人强迫?若为人强迫,公道我还是能帮你讨一份。”

颜青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恶意。

想知道他此言到底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对她爹愧疚,还是只为拉拢她?

她挑了挑眉梢,笑得带着几分报复:“自然是我自己愿意的,没人强迫我,孩子也没有父亲。至于为何会有这个孩子,那还要感谢你,是你们告诉我,以女儿身想保住家产,拼尽全力还不能,那我自然要生个男丁,让他姓颜,永绝后患。”

在她的目光下,颜瀚海的脸近乎狼狈地白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镇定。

“原来如此。”

“是啊,原来如此。”

颜瀚海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正烈,十分晃眼。

隐约间,他脑中闪过一段对话——

“只可惜容之你虚长了十数岁,不然我有一女,可婚配得。”

“世川兄,虽你我早已出了五服,但还属同姓,同姓不婚,此举……”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那宝贝女儿可是要留在家的,以后为她招个良婿,可不逍遥自在……”

颜青棠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的茶都没喝,感觉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她也懒得去想这颜瀚海在搞什么鬼,她现在满腹心思都在即将可能回来的书生身上。

她现在也不能出去,大概是无法再与他见面了。

也许天意如此,老天都帮她做决定,要她断了这一段露水姻缘。

颜青棠,你应该听老天的,也许一时是不舍,但总会过去的,只是你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贸然断了,你有点不能适应。

你只知他的来处,却不知他的背景,不知他家中可有一个像谢庆成那样的老娘,可有一众极品家人,你一向最怕麻烦,断了,孩子只属于你,这就是最简单最利索的办法。

她素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想好了便叫来了素云。

让素云取了笔墨来,她手书一封。

这封信写得她手疼欲裂,幸亏她右手伤得比左手轻,慢慢写,还是能写的。

写完后,她拿起看了看,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便又让素云去拿来一盏白水,将手蘸湿,在其上甩下几点‘泪痕’。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看了看,总算满意了。将信装进函封,递给素云,让她交给李贵,拿去潘家。

“让李贵往里放五百两的银票,不要放整的,放零碎的,权当是颜太太日里攒下的体己。”

素云见姑娘手造泪痕,本是满心诧异惊叹,但又见姑娘靠在那儿,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显然也是不开心的,自然按下了想说的话。

李贵就在颜府前院候着,也是方便颜青棠有什么事可以有人去办。

素云把信交给李贵后,便又转了回来。

见姑娘躺在床上,人却没睡着,眼睛睁着。

“姑娘,你若实在喜欢那书生,不如就领回家去,你不想招他为婿,就当个小猫小狗养着哪座私宅也成,别难为了自己。”

“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行了,你下去吧,让我睡一会儿。”

与此同时,一艘大船刚通过出海口逆流入了长江。

眼见过了崇明,再过太仓、昆山,便是苏州,饶是纪景行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出海月余,窦风似乎比之前又黑了点。

他瞟了一旁的景一眼,心想有这张面具遮着,小白脸应该还是小白脸,不禁有些嫉妒。

又想也不知苏小乔那□□人,有没有背着他偷人。

“让我说,那恶婆娘把你支出来,肯定是背着你偷人去了。”

窦风一向是我不开心,最好弄得别人也不开心的性格,因此他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对付这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锁在床上,让她哪儿也不能去,多管教几回,她就听你的了。”

纪景行瞥了他一眼,转头离开,实在懒得理他。

中间他们换过船,等到苏州已经是第二天了。

船刚停下,纪景行就下了船,连招呼都不跟窦风打一声,让窦风气得决定等见到那个恶婆娘后,一定要告状。

纪景行没去别处,直接找了家客栈,换上了季书生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