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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子一个不善酬酢的老学究,不一会儿便开始没话找话:“学业上可有什么难处?你师兄师姐各有擅场,平日可多与他们切磋。”

金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丁一看了小顶一眼:“的确有一事要劳烦小师姐。”

小顶听见“小师姐”三个字便是一凛,忙放下啃了一半的林檎饼,拍拍指尖上的糖霜:“啊?”

丁一道:“听闻小师姐精研丹道,我最近找了些丹谱读,但炼制时总是出岔子,不知能否去向小师姐请教?”

小顶有些为难,她不想和丁一多相处,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一定会让他下不来台。

叶离越过金竹,拍拍丁一的肩头:“小师弟,你有所不知,掩日峰的丹房是禁地,有一回我不小心误入,差点没被傀儡人削成棍子。”

他自然知道这少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趁着他师叔不在挖墙脚。

小顶忙点头:“没错,师父很宝贝那口炉子,不让旁人摸的,其实那炉子不怎么样。”

云中子见徒弟神色落寞,便道:“紫玉峰倒是也有丹房。”

叶离道:“对了师父,说起来,我们归藏也有许多年不曾开过丹道课了,不少弟子想学只能自己瞎捣鼓,不如趁此机会开门课,这样想学的弟子都可去学,也不耽误小师妹休息。”

众人都道好,李圆光尤其积极:“小……七师叔若是能开课就太好了,别的都可以不学,清心丹是非学不可!”

云中子一听开课,自然两眼放光,对小顶道:“师侄你意下如何?”

小顶一口应承下来,如此一来就不怕独处尴尬了。

她感激地看了叶师兄一眼,叶离冲她挤挤眼。

……

总算撑到酒阑席散,小顶骑着大红鸡回到掩日峰,筋疲力尽地往地上一趴,只觉吃这顿酒席比练两个时辰剑还累。

躺了一小会儿,师父的传音咒来了,今日的声音特别急,叮叮当当催命似的。

小顶瞥了一眼更漏,这不是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戌时么?

她翻了个身,朝天躺平,摸着肚子懒懒道:“师尊。”

师父似乎有些不高兴,声音像凉水一样灌进她耳朵里:“今日去哪里玩了?”

小顶如实答道:“去大昭峰了,师伯摆酒庆贺小师弟入门。”

苏毓轻哼了一声。

小顶又道:“对了,我把你那份礼也随了。”

苏毓冷冷道:“这些小事你作主便是,不用告诉我。”

小顶心道还要和你算钱呢,怎么能不告诉你。

师父似乎与她心有灵犀:“用了多少钱你自去书房取。”

小顶“哦”了一声:“师尊,今日还上课么?我饮了酒,头有些疼……”

“谁让你喝酒的?”苏毓冷声道,“先念三遍清净经醒醒酒,念完上今日的课。”

小顶:“……方才说颠倒了,头不疼,是脚疼。”

苏毓一哂,声音柔和了些许:“今日不上课了。”

小顶喜上眉梢:“真的?”

“这会儿脚也不疼了?”苏毓没好气道,“不求上进。”

顿了顿道:“放你七日假。”

小顶不敢相信有这么大的好事,狐疑道:“为什么呀?”

“听到风声了么?”

小顶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忽远忽近的“呼呼”声响:“听到了。”

“我已到了十洲的西界,再往前就是沙碛,”苏毓道,“一出十洲界,传音咒便不能用了。”

小顶恍然大悟,心莫名往下一坠:“七日后才能再说上话么?”

“若是顺利。”

小顶心头一突,便听师父接着道:“若是不顺利,或许会多耽搁几日。”

他虽这么说,小顶依然提着一颗心:“带去的丹药还在么?别丢了。”

“放心,”苏毓淡淡道,“你辛苦炼出的丹药,我怎么会丢。”

小顶莫名觉得今日的师父莫名有些不一样,以前他可从不会说这么顺耳的话。

可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安,宁愿他像平常那样冷言冷语的。

她抿了抿唇:“师尊,我能不能看看你?”她学艺不精,离娄术管不到那么远。

那头一阵沉默,只有朔风在她耳畔呼啸盘旋。

“师尊?”

苏毓一哂:“有什么好看的。”

小顶想了想,师父这白皮瘦子的确没什么好看,便道:“也是,那就不看了吧。”

话音未落,她的眼前出现一面水镜,镜中是熟悉的身影。

苏毓背后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银霜般的月光下犹如寂静的雪原,朔风拂起他的长发,将他的白衣吹得猎猎作响。

“看到了?”镜中人懒洋洋道。

小顶呆呆地点点头,许是夜色的缘故,师父的眉眼似乎格外温柔。

水镜化作缕缕水汽。

“看完便去温,”苏毓无情道,“这几日也不可贪玩,七日后考校你功课,答不出可要罚你。”

小顶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吸了吸鼻子:“说好了,你千万要回来罚我啊。”

苏毓:“……你就不能有点志气?”

“我本来就没有……”小顶咕哝道。

两人一时无话,传音咒却迟迟不断开。

良久,苏毓道:“萧姑娘,给我唱首歌吧。”

小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先吃点清心丹?”

“……用不着。”

小顶张口唱道:“黄沙茫茫兮,师父在西极,听歌不吃药兮,毒发没人医,师父不懂事兮,徒弟心太息……”

苏毓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不用唱词,哼个曲子就行了。”

一曲歌罢,苏毓断开传音咒,收起笑容,转身对躲得远远的螣蛇和傀儡人们一抬下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