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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霜殿中,郭贤妃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一声低泣,宫人余珠儿跪在床前,时不时拿起帕子替她拭泪。

而沈宜秋则在屏风外,看着陶奉御写风疾药方。

待老医官写完最后一味药,沈宜秋道:“有一事请教奉御。”

陶奉御忙道:“不敢当,娘娘请指教。”

沈宜秋道:“重慈所服的风疾方中,似有一味黄连,奉御所写的方子里却少了此药,不知何故?”

陶奉御一乐,他这方子里自不必加黄连,但还是捋须道:“不想娘娘精通医理,黄连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效,对风疾亦有极佳疗效,是仆疏忽了。”一边说一边把黄连写上。

老医官对贤妃的便宜病早有耳闻,他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装病折腾医官的宫妃,既然皇后和太子妃有意叫她吃点苦头,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沈宜秋取得药方,便即交给湘娥:“你照方去煎,务必盯着药炉,不可有半分差池。”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入内禀道:“秦尚宫求见。”

郭贤妃一听是皇后的心腹女官来了,越发气闷,差点将牙咬碎,却也不敢将人拒之门外,咬着牙道:“有请。”

秦尚宫走进殿中,向太子妃行了礼,两人一起绕过屏风走到郭贤妃床前。

行罢礼,秦婉道:“启禀贤妃娘娘,皇后娘娘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立即将那失职的奉御革职查办。”

郭贤妃早知保不住林奉御,可亲耳听到这话从皇后的女官嘴里说出来,还是忍不住落下两串泪来,她本是多愁善感之人,那林奉御生得斯文白净,又善于体情察意,素来奉承得她十分舒坦,如今没了这可意的人,怎叫她不伤感。

沈宜秋忍住笑意,温言道:“娘娘不必忧心,陶奉御方才说了,娘娘的病情虽叫人耽误多年,好在病根不深,并非束手无策。”

秦尚宫又道:“皇后娘娘说了,这回多亏太子妃娘娘明察秋毫,否则年深日久,若是病根难除,便追悔莫及了。娘娘还说,有此佳媳,可见贤妃娘娘是有福之人。”

她顿了顿,看向郭贤妃:“娘娘说,是也不是?”

郭贤妃差点将腮帮子咬出血来,勉强轻哼出一声,算是回答。

她哪里不知道这老妇是瞧她好看来的,只盼着她瞧一眼便走,谁知她站在床边袖着手,全无要走的意思。

郭贤妃只得吩咐宫人赐坐。

约莫半个时辰后,宫人端着药碗进来,却是个大汤碗,足有七八寸大。

郭贤妃一见那碗,耳边便是轰地一声响。

沈宜秋微笑道:“娘娘多年宿疾,又不曾对症服药,如今难免要多服些。”

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亲手接过药碗和汤匙,轻轻搅了搅药汤,舀起小半勺尝了一口,便是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禁打了个激灵,苦得几乎灵魂出窍。

她满意地放下汤匙,换了一只,对宫人余珠儿道:“还不快搀扶娘娘起床喝药。”

余珠儿只得扶贤妃坐起,在她腰后垫了个隐囊。

沈宜秋舀起满满一勺药汤递到贤妃嘴边:“娘娘请服药。”

郭贤妃无法,只得张开嘴将药吞下,整张脸立即皱成一团:“苦……”

沈宜秋哄孩童似地道:“良药苦口,方才我尝过,虽不太好喝,倒也说不上苦极,还请娘娘以身体为重,稍加忍耐。”

秦尚宫道:“太子妃娘娘孝感天地,贤妃娘娘切莫辜负娘娘一片孝心。”

沈宜秋一勺接一勺地喂到贤妃嘴边。

郭贤妃一边吞咽,泪水不断夺眶而出,涕泪糊了满脸,余珠儿不忍心瞧,干脆避过脸去。

沈宜秋却不为所动,稳稳当当地将一大碗药尽数喂完,这才撂下碗。

贤妃一碗苦药下去,五脏六腑里都是苦味,靠在床上奄奄一息,目光都有些涣散,嘴里喃喃道:“珠儿,给我调碗蜜糖水……”

余珠儿正要应是,沈宜秋道:“不可,奉御方才特地嘱咐,此药不可与蜜糖兼服,服药后半个时辰内不可饮水,不然失了药效,还得重新再服。”

说罢,沈宜秋从湘娥手中接过帕子,在贤妃嘴角上按了按,又替她掖了掖衾被,这才道:“娘娘服了药好生歇息。媳妇先告退了,晚膳后再来伺候娘娘服药。”

她顿了顿,一弯嘴角:“只要每日三次服药不辍,不出半年定能将病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