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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卫觑了眼太子,有些欲言又止:“……娘子受了点伤,此时还未醒过来……昨夜寺尼发现娘子昏倒在道旁,便将她背回寺里救治……医官已经赶过去了,仆得到消息便来禀报殿下……”

话音未落,尉迟越已经从他手中夺过马缰,翻身上马,朝着西南疾驰而去。

他在山门外下了马。

一个知客尼迎出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尉迟越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已经哑了。

幸而那寺尼猜到他来意:“檀越可是为了昨夜寺主救下的女檀越而来?”

尉迟越点点头,用嘶哑的嗓子憋出两个字:“有劳。”

寺尼道:“那位檀越在寺主院中,请随贫尼来。”

尉迟越跟着她穿过中庭,经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庭中种了一棵高大的薝卜枝,昨夜一场暴雨,碧叶如洗,细碎的黄花落了满地。

晨风将清香散播,花香中有淡淡的烟气。

前面佛殿中传来寺尼们的诵经声,梵音与花香缭绕,令人恍若置身于梦中。

寺尼撩开西厢门口的竹帘:“檀越请。”

尉迟越的心脏紧紧一缩,忽然辨不清这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他生怕把自己惊醒,不由自主放轻脚步。

房中放着张窄小的杂木床,一个身着灰色法衣的老尼坐在床边,正数着念珠低声诵经。

青色纱帐中,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

寺尼双手合十向他行礼:“檀越可是这位女檀越的家人?”

尉迟越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她是我妻子。”

寺尼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露出悲悯之色:“昨夜贫尼经过一处失火的宅院,见这位檀越倒在后窗下,身上有几处伤,倒是无碍,只是吸了烟气,一直昏睡到现在。”

她顿了顿道:“贫尼听人说,若是一日夜间能醒来,便无大碍,若是……”她没再说下去。

尉迟越向她道了谢,慢慢走到床前,轻轻地撩开纱帐。

沈宜秋双目紧阖平躺在床上,额头、手背和胳膊上有几处擦伤。

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尉迟越见过她的睡相,她睡着时绝没有这般乖巧。

他伸出手,指尖还未触到她便像烫到了一般缩了回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一定会在碰到她的刹那醒来。

他只敢用目光描摹她消瘦了许多的脸颊,有些下限的眼窝,微微上挑的眼尾,蝶翅般的睫毛,失去血色的双唇。

他甚至不敢呼吸。

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背。

只那轻轻的一触,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变成了岩浆,重新向胸膛中汇聚。

太阳在一堆冷灰中复苏,他的四肢百骸都在燃烧。

他又能感觉到痛了。

锥心刺骨的痛,差点失去她的痛,在失而复得之后,终于变本加厉向他袭来。

他痛得躬起了背,几乎喘不过气来。

新生的太阳在他胸口紧缩,喷薄,灼烧,烧化了他的肋骨。

他跪倒在床前,凑到她耳边,声音喑哑,像是刮擦旧铁器:“小丸,别睡了,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