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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朝朝旁桌抬了抬下巴:“别人吃得正香,你说这些,不觉得很没礼貌吗,少爷?”

“……”

受过精英教育的人,风度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特立独行如虞大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稍稍刻薄了,于是认命道:“你给我选吧。”

两饭一汤不出一刻钟便上了桌,柏朝拿了两个小碗分汤,虞度秋握着粗糙的一次性竹筷,兴致缺缺地翻着盘里浓油赤酱的红烧鱼块:“你以前就吃这些?你不是会做饭么。”

“工作忙,经常出差,昼夜颠倒,没心情做饭。”柏朝是真饿了,一会儿功夫,盖饭就下去了半盘,“董师傅走之后你就没吃过鱼了,尝尝看,我刚去后厨看过,挺干净的,鱼也是现杀的。”

虞度秋用筷子拨弄两下,勉为其难地夹起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你该跟贾晋学学,别过度关注你的老板……咳咳!”

柏朝:“有刺?吃口饭。”

名震八方的堂堂虞少爷此刻被一根小小鱼刺掐住了命运的喉咙,涨红着脸没功夫说话,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干不干净,硬塞了几口米饭咽下,缓了好一会儿,总算平复了,嫌弃地把盘子一推:“怎么连鱼刺都不剔就端上来了,有这么当厨师的吗?”

旁桌的老夫妻:“……”

“抱歉,他没生活常识。”柏朝道完歉,拉过盘子,取了双新筷子,仔仔细细地挑出鱼刺,“好不容易没人害你,还能被鱼害了,你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

虞度秋的气顺了,锐利的眼尾浮着刚才咳出来的一抹薄红,衬得肤色更白、银发更亮。

冰缝中盛开的虞美人,也不过如此冷冽冶艳。

“上辈子不知道,这辈子倒是造了不少,人畜公愤也是理所应当。”

柏朝喉结微动,垂下眼睫,挑得更认真:“你能造什么孽,顶多道德败坏不近人情独断专行而已。”

“……谢谢夸奖?”

“不客气。”柏朝挑干净了刺,将雪白的鱼肉蘸满酱汁,夹起来,“尝尝。”

虞度秋古怪地看他:“喂我干嘛,我不是小孩儿。”

柏朝:“吃鱼还要人挑刺,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虞度秋撑着脸,朝他狡狯一笑:“那你把这些鱼刺都吃下去,我就让你喂。”

柏朝二话不说就去夹骨盘里挑出的细小鱼刺。

吞一两根不要紧,全部吞下去,恐怕喉咙会被扎得漏风。

虞度秋在他送进嘴里之前出了声:“小柏眼狼,你有受虐倾向吧?”

柏朝不置可否,再度夹起鱼肉,酷酷地扬眉。

这会儿又有点施虐倾向了。

“算了,今天已经让你受过伤了,不折腾你。”虞度秋一副被伺候的大爷形象,张嘴吃了,敷衍地嚼了嚼。去了刺的鱼肉细腻嫩滑,包裹的酱汁提升了鲜味。

“比我预想中好吃点儿。”

柏朝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和米饭:“商区租金贵,能在这儿开下去的小店,味道不会差。”

夜色渐深,过了饭点的小店内客人逐渐稀少……也有人看不惯俩男人卿卿我我地喂饭,为保全双眼,赶紧结账走人。

吃到一半,纪凛来了个电话,虞度秋接完,边张嘴边说:“他们没有查到黄汉翔主动吸|毒的证据。”

柏朝边喂边问:“他会被无罪释放?”

“嗯,意料之中。仅凭监控不能判断是有人给他下药,还是他自己吸|毒。纪凛派人查了他住的出租屋和通讯记录,都没问题,倒是搜出几万块现金,他说是自己的存款,警方无法判断是不是违法所得。他也没在我这儿窃取到任何商业机密,等到24小时后,只能放了他。不过怎么会连他联系裴鸣的证据都没找到?有够离谱,难不成他是靠脑电波告知裴鸣我来公司的?还是说……通风报信者另有其人?你觉得会是谁?”

柏朝想了想:“嫌疑人太多了,科技园内任何看见你进公司的人,都可以是裴鸣的眼线,总不可能全查一遍。你更应该思考的是,谁透露了你要去公司的消息、让黄汉翔有机会提前服|毒?”

“不用思考,我已经把今天家里值班的、知道消息的员工统统开除了。”

“全部吗?包括娄保国他们?”

虞度秋沉默了会儿,说:“我给他们开的年薪很高,他们也跟我许多年了,应该没人能收买得了他们。况且若是我开除他们,处境恐怕会更危险,重新招贴身保镖也很麻烦……”

“明白了,舍不得。”柏朝在他开口反驳之前,接着说了下去,“事成之后,对方总要联系黄汉翔的,否则他怎么拿到剩下的好处?那几万块应该只是定金,继续监控他吧。”

“……纪凛已经安排好,不过我觉得这事可能会陷入僵局,就像我二叔的案子,还有往枪里藏追踪器的事一样,对方行动之前早已找好了退路,一得手就销声匿迹。”虞度秋吃完了最后一口鱼肉,满足地舔了舔唇边的酱汁,“真像吃掉敌人后功成身退的棋子,哎,国王看似近在眼前,我们却没办法将他的军。实在不行,我只能试试花点钱让黄汉翔倒戈了,在金钱的较量上我总不至于输吧。”

柏朝搁好筷子,抽了张纸巾,轻按他唇角:“其实我觉得,裴鸣不一定是国王,而且他今天最后跟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你想说纪凛可能有问题?”

“嗯。”

“我没有证据证明纪凛毫无问题,以后也不会出问题,但起码在穆浩的案子上,他绝对与我同仇敌忾。”

“为什么这么笃定?”

“当然是因为我有他的把柄咯。”虞度秋享受着贴心服务,“纪凛不可能害穆浩,他对穆浩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可以了,你擦得太久了。”

柔软的纸巾刚离开嘴唇,下颌却猛地一疼。

虞度秋诧异抬眼,正对上一双灼灼眼眸。

“所以死的不是穆浩,是吴敏,不是吗?”柏朝手劲很大,令他无法动弹,“暗恋一个人多年,那人却跟别人好上了,这还不够犯罪动机吗?穆浩至今下落不明,或许是因为,被占有欲过强的某人囚禁在了某个地方。”

虞度秋反扣住他的手腕:“犯罪动机?正常人可不会因为被横刀夺爱而横刀杀人,你好像深有体会?”

小店灯光不敞亮,柏朝的眼神似乎晃了晃,松手道:“不过是猜测罢了,我也觉得纪凛杀人的概率很低。”

虞度秋不依不饶地追问:“如果我找别人,你会嫉妒到杀了他吗?”

柏朝摇头:“嫉妒有什么用,以你换情人的速度,如果我见一个杀一个,我早就成重大通缉犯了。”

虞度秋笑道:“怎么说得好像见过我很多情人似的,回国后这段时间,除了你,我也就勾搭了一个方小莫,还被你搅黄了,你……”

说到一半,两人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

柏朝反应很快,迅速抿住了唇。

可惜为时已晚。

店内空调呼呼地吹出冷风,所剩无几的客人散发的体温热度有限,这风便显得用力过猛了,吹得人后脖子发凉。

虞度秋的脸色在沉默中愈来愈冷,连一贯伪善的笑容都褪去,无声而阴沉地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柏朝。”

今晚的一切平和温馨在不经意的泄密中化为乌有,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铺陈于面前,即便是虞度秋,也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消化许久,才组织好语言,缓缓问出已然心知肚明的问题:

“君悦那晚,不是你第二次见我,是吗?”

“你监视我……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柏第一层马甲掉落!看到大家前两章猜雪茄,不是《绝命毒师》啦哈哈,后面会揭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