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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凛无语:“果然是黑店。”

调酒师不高兴了:“这明明是为民除害好不好,我们这里的小姑娘都这么年轻漂亮,哪儿能被些穷屌丝勾搭去?几百块也不愿消费,能对她们好吗?去年出事的小吴,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找了个杀人犯男友,最后落得什么下场?糊涂啊……”

纪凛脸色沉了:“她又不是预言家,怎么知道刘少杰会变成杀人犯?别在这儿受害者有罪论。”

虞度秋颇感意外:“没想到你会为吴敏说话,不恨她吗?如果不是她,穆浩或许不会出事。”

“她都已经死了,我恨她干嘛?如果穆哥在,肯定也不会怪她。”

虞度秋转头问调酒师:“我有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应该很多人问过你了,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穆浩和吴敏,究竟有没有交往?这对我身边这位先生非常重要。”

纪凛:“喂!”

调酒师为难道:“这……我也不清楚啊,那位穆警官一共就来过三次,25日第一次,朋友带他来庆生,当时是吴敏给他们那桌服务的,他们走之后吴敏就心神不宁,提前请假下班了。26日他单独来找吴敏,27日又来,然后就遇害了。可能……是一见钟情?”

虞度秋:“我更倾向于吴敏无意间得知穆浩是刑警后,有求于他,所以跟他回家,大概是察觉了刘少杰涉|毒。穆浩接着找她调查详情,但被刘少杰察觉,设计暗算了他们。你觉得呢?”

“我只觉得凶手该死。”纪凛的拳头砰!地敲上桌子,“我不在乎他有没有和吴敏交往。我只希望早日抓到凶手,他能平安回来。”

失踪近九个月,仍未找到一丝踪迹的情况下,这话听着像天方夜谭。

调酒师再次怀疑起了面前这个自称警察的青年,边摇晃雪克壶,边偷偷打量对方——除了肤色偏黑和穿着太土之外,青年长得其实蛮清秀,眼神中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坚毅。但这种坚毅并非牢不可破,从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就能看出来。

外表尚且年轻,灵魂却仿佛饱经世变,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正在慢慢枯萎。

这样刚强却也脆弱的眼神,似乎在哪儿见过……

调酒师思索片刻,猛地想起来:“帅哥,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店?”

纪凛没好气:“你才想起来?去年案发后我找你们老板谈过好几次。”

“原来您真是警察啊?哎哟,抱歉抱歉,变化太大,没认出来。”调酒师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那您直接找我们老板就行了嘛,怎么打扮成这样?”

纪凛有苦说不出,虞度秋替他答了:“他破不了案,压力大,顺便来排忧解闷罢了,你可别跟你们老板说,传到他们领导耳朵里,他就要受罚了。”

调酒师点头:“不说,肯定不说,我嘴巴可牢了——来,您二位的酒好了。”

琥珀色的清透酒液倒入冰过的高脚杯中,看着就醇厚无比,炎炎夏日中来上这么一杯,必定通体清凉舒畅。

“这款酒是为您二位私人订制的,混合了轩尼诗百乐廷、苦艾酒,还有肉桂,您尝尝?满意的话,可以起个名字,或许能加入我们的酒水单哦。”

“会做生意。”虞度秋笑笑,“纪队,你来起个名吧,他们总说我起名不行。”

“我连酒都没心情喝,还起名呢。”纪凛这一趟花费了二百五,什么有用的新消息都没问着,感觉自己就是个二百五,“徐升其实偷偷跟我透露过调查进展,但也是一无所获。平中校门口的监控查完了,校外人员统统审了一遍,没有问题,可能凶手真的买通了学生进后台放照片,这怎么查?五百多个学生呢。”

“那天打匿名电话的举报者也查了,用了别人的实名电话卡,非正规渠道购买,显然有鬼。我的嫌疑是洗清了,但有什么用,犯人还是连个影子也抓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可能是我多虑了。”

虞度秋摇头:“不是你的错觉,我派人去保护你了。虽然彭局长没有没收你的配枪,但万一被围追堵截,你单枪匹马未必能幸存。不用谢,我只是替穆浩照顾你而已,别爱上我。”

“……我真的佩服你总能把好事说得这么让人生气。”纪凛暂时没精力管他,叹了声气,又回到案子上,“我现在脑子里全是零散信息,串不成线,没有一条能跟‘国王’联系起来,也猜不到‘王后’的身份。我们是不是真的像冯队说的那样,太心急了,猜错了?”

虞度秋轻轻摇晃着杯中酒:“也不是毫无关联,你想,既然对方早已知道25日那晚你在现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举报?是不是之前以为,你只是个无关的路人,无足挂齿。直到最近才发现,你其实是负责此案的警察,并且你对此案的执着,可能会威胁到他?”

纪凛一怔,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的话中话:“你的意思是说,裴鸣之前不知道我身份,那次见面后知道了,于是想除掉我?照这么说是能联系上,可我们依然没证据。”

“是啊,下棋时,在吃掉王后前,往往很难吃掉国王。”虞度秋浅饮了一口酒,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满意,“我那天在警局就有个疑惑,对方怎么知道你25日晚去了穆浩家?”

纪凛略一沉吟:“我和徐队也探讨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刘少杰监视着吴敏,那晚见吴敏跟着穆浩走了,悄悄跟在后头,恰巧看见了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当晚就动手?万一穆浩汇报给了市局,岂不是更麻烦?而且按那天冯队给的照片来看,监控画面里只有你一个可疑分子吧。”

“那时候刘少杰他们可能还不知道穆哥身份,穆哥也还没确定真实情况,就没汇报上级。昌和分局看得未必仔细,如果我能拿到监控录像就好了……”纪凛抹了把脸,“不过对方这么狡猾,又懂得利用监控死角,我看了也不一定能查到。”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两杯酒的凉气在玻璃杯上凝成冰寒的水珠,缓缓流下,仿佛玻璃正在哭泣。

“为什么不是穆浩被监视着?”一直保持安静的柏朝冷不防地开口,“有没有可能,穆浩在认识吴敏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纪凛和虞度秋同时愣了愣。

“……我倒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雨巷案发生的前因后果太过明了,警方无论如何调查,思路始终局限在一个框架里:吴敏主动接近穆浩,两人之间或许产生了感情,或许没有,但总之,穆浩因此得知了刘少杰及其背后团伙的毒|品交易线,最终被卷入杀生之祸。

这桩案子中,穆浩是一个不幸的路人受害者,若是他25日晚没有踏入这家店、遇见吴敏,就不会出事,也不会酿成后边柏志明、虞文承、黄汉翔等人的悲剧。

但如果,他注定会出事呢?

或许,这一连串案件的祸端,开始得比想象中更早呢?

或许,被卷入不幸的并非穆浩,而是吴敏呢?

纪凛越想越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操……真的有可能……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25日晚的监控里没有其他可疑分子了,凶手或许没有跟踪吴敏到穆哥家,而是早就在穆哥家门口装了监控……”

“得感谢那名举报者,否则真不一定想到这个可能性。”虞度秋顺便摸了摸柏朝的头,“真棒,你比警长还聪明。”

柏朝拉下他的手:“无论你说的是哪个警长,都会有人不高兴。”

纪凛没工夫计较这些,脑中飞速运转:“如果说毒|贩之前就盯上了穆哥,那他很可能是之前经手了某桩毒|品案,被对方记恨了……我这就去联系徐队!让他去市局调出穆哥经手的案宗!”

“等会儿。”虞度秋扯住他的花蝴蝶衬衫,“先把酒喝了,别浪费你今天的精心打扮。”

纪凛假装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调侃,跳下高脚凳:“你让我喝了酒去办案?我还不得被老彭骂死。你俩喝吧,今天我请客,算是谢谢柏朝提供新思路了。”

调酒师相当机灵地适时报出账单:“好的,您三位今天一共消费两千六百元。”

正掏手机的纪凛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抬头:“两杯酒,两千六?你怎么不去抢?!”

调酒师委屈道:“是这位客人说要调最贵的酒啊。”

纪凛瞪向罪魁祸首:“你点这么贵干嘛?喝到肚子里不是一样尿出来?怎么,能给你的尿|道镀层金啊?”

虞度秋皱了皱鼻子:“纪队,你说话可真不文雅……不过我认同的你的看法,这酒普普通通,不值这个价,顶多八百。”

调酒师有点不高兴了:“百乐廷成本就高,这酒自然定价高。”

“百乐廷就是你们这儿最好的酒了?那你们店档次真够低的。”虞度秋不加掩饰地嘲讽。

方才还瞧不起纪凛的调酒师这会儿自己也被人瞧不起了,偏偏瞧不起他的人相当有资格说这话,他有火不能发,憋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为了不得罪贵客,仍旧得赔笑:“其实有更好的,但一般刚到就被客人预定了,开瓶后存在店里,不能给其他顾客品尝,很抱歉。您要是方便,可以留个电话,下次有好酒,先给您留着。”

虞度秋微微一笑:“何必等到下次呢?我们纪队可不是天天有闲情来你们这种小店的,把最贵的拿出来吧。”

调酒师骑虎难下:“可别的客人会生气……”

“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赔他十倍。”

“这……”

虞度秋敲了敲桌子催促:“识相点,不然我让我保镖用你脑袋开瓶。”

这是遇上货真价实的恶霸了。

纪凛看不惯他做派:“别闹了,我还有正事,真不喝了。”

“你有事跟我可没关系。”虞度秋像个任性的孩子,踢了脚柏朝的椅子,“宝贝儿,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柏朝作势起身。

“诶别别!有话好说!”调酒师来不及打电话叫保安下来,想想自己犯不着为工作牺牲小命。再说了,或许那位客人愿意卖呢?

权衡利弊后,他从抽屉里拿出钥匙,转身走到琳琅满目的酒柜前,打开锁,抽出某个格子里的一瓶酒,小心翼翼地呈到他们面前,只见瓶身上印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黑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