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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那儿传来有人归来的消息,正在亲自打扫卫生的洪良章立即迎出来,只见早上开出去的三辆车仅驶回了一辆,停在了喷泉前,下车的青年一脸肃容,默不作声地将车钥匙递过来。

洪良章接住,向林荫大道上张望,确定没其他车了,疑惑地问:“小柏,怎么就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我被辞了,收拾下东西就走。”柏朝说完,扭头朝辅楼走。

洪良章顾不上震惊,连忙跟上:“你被辞了?怎么回事?少爷是不是又胡闹了?你别急,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跟他说说,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他突然间辞掉家里那么多佣人就算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勉强还能凑合用用,但你的工作谁也替代不了啊。”

柏朝脚步不停:“没什么不可替代的,我对他来说只是名保镖而已,没那么重要。”

洪良章能勉强追上他已经不容易,多走两步便力不从心了,慢慢落到了后头,气喘吁吁道:“别这么……这么说自己,诶,你走慢点儿,别冲动,等少爷回来……”

柏朝挥了挥手,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洪良章心里着急,却也知道自己的劝慰没用,站在原地想了想,连忙折身返回主楼。

虞度秋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回去的路上,车已经开到山脚了,听着洪良章苦口婆心的劝解,不咸不淡道:“我还以为他去哪儿了,原来是回家了。您理他干什么,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要是再亲自挽留,他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了?”

洪良章难得严厉地批评他:“小柏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他是太把你当回事了。少爷,你要是有点儿喜欢他,就给他点盼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给的已经够多了,他总是不知足。”说完就挂了。

洪良章深深叹气,无可奈何,只好又亲自上阵,赶赴辅楼,敲响了紧闭的房门,斟酌道:“小柏啊,你再等等,少爷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俩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谈——”

房门冷不防地开了,柏朝撑着门,面无表情地问:“他还有多久回来?”

洪良章脸上一喜,以为有斡旋的余地,忙说:“很快了,几分钟就到。”

柏朝转身回房,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物和用品,加快了速度:“我了解他,他不会跟我谈的,就像他做决定前也不会找我商量。他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不容许别人干涉。”

洪良章望着他背影,干站在门口,无从辩解。

这两三个月里,这两人对彼此分别是什么态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实在没有劝人受苦受难的道理。

柏朝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是他住进来时带的那个,二十寸左右,只能放下几件衣服,多双鞋都不行。他房间里也没多少东西,收拾完行李,还把被褥铺平了,最后合上行李箱,背对着门口,指了指床头柜,台灯下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洪伯,我走了之后,麻烦让他看那封信,我把柏志明可能藏匿的其他地点都写下来了,万一他不在抹谷,或者逃跑了,可以去这些地方找找看。”

“你去哪儿?”

“我定了最早一班去昆明的航……”柏朝突然一愣,蓦地转身。

原先站在门口的洪良章不知退避到了何处,现下倚靠着门的人神色淡漠,白璧无瑕的脸上褪去了平日轻佻的笑意,整个人像刚从冰水里浮起来,银发丝儿都泛着寒冷的光泽。

“去昆明,然后呢?你没有签证,打算偷渡过去,一个人抓柏志明?”虞度秋不加掩饰地嘲讽,“少给我出去丢人现眼,我可不想给你交保释金。”

柏朝沉默片刻,回头继续锁行李箱:“我辞职了,不会影响你。”

“早上还殷勤体贴,这会儿说辞就辞,够无情的。”

“我无情?”柏朝停下动作,“谁都可以这么说我,只有你不配。”

虞度秋双手抱胸:“十几天前你还说我们般配,现在就不配了?那就快滚。”

柏朝闭上眼,深呼吸,重新睁开时,毅然决然地提起行李箱:“我是要滚了,再见。”

他大步走向门口,稍稍侧身,目不斜视地经过靠着门的人。

“你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如此。”虞度秋轻蔑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远远偷窥和近距离接触的感觉很不一样,是吧?对我失望了?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放弃,爱慕我的人大多都是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你放弃得这么快。也好,让我及时止损了。”

柏朝刹住脚步,握着行李箱手柄的手用力过猛,手背浮现出纵横的青筋。

虞度秋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

“砰!”

行李箱重重砸地。

与此同时,他被人揪着衣领重重按在了门上。

“你损失什么了?”柏朝眼眶发红,犹如走投无路的猛兽,透出一股嗜血的狠劲儿,“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可我还是来保护你,现在还要为你胡闹的决定一个人去抓柏志明,你知道他是个毒|贩和杀人犯吗?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虐待我的吗?知道我很可能会死在那儿吗?你都知道,但你根本不在乎……”

“上次我已经决心走了,可你施舍了我一个吻,我就像狗一样回来继续守着你了。我做到这个地步,连求你一句别去都不够格吗?就算我死在那儿,也不会影响你继续破案、继续找其他听话的情人,你有什么损失?”

虞度秋眸光冰冷:“现在开始算帐了?既然你想索要回报,从一开始就别装得好像多么无私似的。”

柏朝被那充满寒意的视线刺痛,垂下头,缓了许久,手指一根根脱力,最终松开了虞度秋的领子,甚至替他抚平了衬衫,平静得仿佛刚才歇斯底里的不是自己:“算了……我要去赶飞机了,少爷。”

他抽出自己西装插花眼里的白木槿,经过一上午的折腾,花朵已经有些蔫儿了。

“抓到柏志明了我会给你发消息,如果七天内没收到我的消息……把这朵花埋在你常经过的地方。”

虞度秋没收下:“你为什么不能等警察一起去?”

“就像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决定。”

“但你的决定很愚蠢。”

柏朝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能比爱你这件事更愚蠢吗?”

虞度秋听了,接过花,然后将它插了回去:“我不收蠢货送的花。”

柏朝低头,看了会儿胸前那朵病恹恹的白花,说:“这是我第三次送你,事不过三,没有第四次了,就这样吧。”

他转身就走,去提刚才扔在走廊上的行李箱,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

轮到虞度秋揪起他衣领。

“才三个月。”

柏朝愣了下:“……什么?”

“你认识我九年,而我认识你才三个月,你也只正儿八经追了我三个月,我就让你留在我身边了,苓雅追了我这么多年才达到这个地位,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虞度秋的脸靠得很近,呼吸交错,有种行亲密之事的错觉,但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寒:“既然白木槿每天都会开花,那你每天都送啊,只被拒绝三次就不送了,以为自己很委屈?你让那些送了我几十次上百次礼物的人怎么办?岂不是要委屈得自杀了?矫不矫情?”

柏朝方才压下的心火又升腾起来,不甘示弱地怒视面前人:“没有回应,为什么要送?”

“没有回应?你真说得出口,音乐厅那次算什么?”

“那次是奖励,你说的。”

“所以我说你蠢。”虞度秋拍了拍他的脸,“你监视我这么多年,见过我把自己当作奖励吗?”

面前男人的怒气鼓到一半,蓦地刹住。

说都说了,虞度秋索性接下去:“我可不像你,做点什么事都要挂在嘴上,生怕我不知道似的,天天卖弄深情,无不无聊?”

“动动你愚蠢的脑子,家里几十个员工我说辞就辞了,没多问一句话。你要离开,我在这儿跟你废话半天,还不够在乎你?那怎样才叫在乎,求你别走吗?做梦吧。”

“我也没要求你去送死,是你在莫名其妙发疯,有警察护送还一个人偷渡过去抓柏志明?有病吧?我的计划明明很完美,带着裴鸣当人质,降低风险,能抓到柏志明最好,抓不到,起码我有把握带你回来。”

“在美国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想一个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吗?我亲自陪你去,亲自保护你,就算你死了也带你回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跟我闹什么脾气?”

“如果我做的这个决定惹你生气了,不好意思,我不会改,因为我没有错,要改的是你,记住了吗?”

虞度秋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下一口气暂时没接上来,微喘着想,好像不自觉地说急了,不够从容。

他抬手想理一下发型,找回自己平时说话的节奏,却被抓住了手腕。

柏朝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只是还有点儿懵,紧紧抓着他,喃喃:“你策划这些,是为了……陪我去?”

虞度秋没好气:“不然我为什么要以身犯险?能让别人做的事,我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抓柏志明的活儿,根本不必我出马。亏你还自诩懂我,这点都想不明白,高估了你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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