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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沉寂在房间中蔓延,直至被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打断。

纪凛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顾不上追究,立刻回头,看见穆浩费力地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穆哥你嗓子还没好,别出声,张嘴就行,我看得懂,我看得懂……”

穆浩咧开嘴,牙齿咯咯打颤,只做了三个字的口型:别怪他……

纪凛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好,我不怪他,是我无能,我救不了你,我总是救不了你……”

穆浩小幅地摇了摇头,突然一阵难忍的疼痛袭来,僵硬的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起,弯成了弓形,又重重跌了下去。

纪凛几近崩溃,朝医生大吼:“有没有别的办法!什么都可以!不要让他那么痛苦就行!”

医生为难道:“办法是有,但这小镇与世隔绝,去哪儿找这种特殊药品呢……我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状况,这次出来带的药都不能缓解他的症状……”

虞度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哑声说:“我去和警察交涉,让他们派人去挨家挨户地问,或许有人家里有镇定剂。他们要是不愿意帮,我自己去。”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敲门,紧接着娄保国慌里慌张地推门而入,一见房间内这人人如丧考妣的神色,一时呆住,忘了要说什么。

周毅视线落到他手中拎的塑料袋上,问:“那是什么?”

娄保国如梦初醒,赶紧关上门,把袋子移交给虞度秋:“少爷,刚才从酒店门外扔进来的,我还以为是炸弹呢,吓了一跳。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这个。”

白色的塑料袋上写着“给虞先生”四个中文字,字迹十分潦草,像是匆忙写就的。

虞度秋警惕地打开袋子,低头看了眼,立刻递给医生:“您确认一下,好像是镇定剂。”

纪凛宛如绝处逢生,灰暗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光:“什么?真的吗!”

医生反复查看药水瓶身上的配方表,点头道:“看成分是镇定剂,但这药水来路不明……您确定要用吗?”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虞度秋犹豫了一瞬就拿定了主意:“如果对方想害穆浩,应该不会用这种显然会引起怀疑的方式,而且就算不用,穆浩也难以幸存,我觉得可以一试。纪队,你认为呢?”

纪凛吸了下鼻子:“嗯,我相信你,虽然你骗得我团团转,但是,没有你,我不可能再见到他。无论穆哥今晚能不能挺过去,我这辈子都感激你,你给了我希望,你不是谁也没救成,起码……你救了我。”

虞度秋蓦地愣住。

医生得到了许可,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刻拧开药水瓶。塑料袋里甚至贴心地准备了注射器,十分便于操作,他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准备工作:“那我这就注射了,虞少爷。”

虞度秋回过神,郑重地颔首。

娄保国和周毅一人一边,压住了挣扎的穆浩。尖锐的针扎进遍布针孔的胳膊上,药水被一点点推压进身体,直至到底。

抽出来的瞬间,纪凛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跌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间,不敢去看床上人的反应。

一秒钟像被拉长了数百倍,短短五分钟像走完了余生。

直到医生喜悦地宣布:“他状态稳定了!”

所有人立刻围到床边观察——穆浩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胸膛的起伏也渐渐趋于平稳,呼吸绵长,紧扣着纪凛的瘦手缓缓松开,留下几道深深的血印。

“我减少了剂量,之后再慢慢减量,配合心理疏导,巩固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完全停药了。”医生也松了口气,抹去一头汗,“我再去给他拿点营养液,你们不要打扰他休息,留一个人陪着就好。”

这个照顾任务自然被纪凛抢下了,其余人道别出去的时候,他也没回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守着穆浩,仿佛一秒不盯,人就会消失一样。

医生轻轻关上门,感叹:“这药来得太及时了,真要拖个三小时,就算不死,精神状况也会出问题。”

周毅古怪道:“这也太蹊跷了,知道穆警官被我们救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是谁雪中送炭?阿保,你看见送药的人了吗?”

娄保国摇头:“外边路灯都没有,我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团黑影,已经蹿出去老远了,溜得比老鼠还快。”

周毅皱眉:“不知道是敌是友啊……我们被警察监视着,也不好去查。”

虞度秋仔细端详着空了的注射器,忽然对医生道:“您帮我看下这个注射器。”

医生莫名其妙地接过,看了眼:“就是普通的注射器啊,有什么问题吗,虞少爷?”

“我昨天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一样的注射器,药店难道只卖这一款吗?”

医生又举起注射器,在走廊灯下反复查看,得出结论:“这支注射器用的针头是静脉注射专用的针头,成人规格,如果是用来注射镇定剂的话,这款刚刚好。这里的药店器材种类本来就少,有可能只是恰好买了一样的。”

虞度秋似乎仍有疑虑,但也没别的线索了,点头道:“好,您去忙吧。还有,刚才在房间内说的话、发生的事,请您一个字也不要泄露出去。”

医生对上他眼中的一抹冷光,脑门立马又冒汗了:“那肯定,您放心,我半个字也不说。”

这一通折腾下来,所有人心理上都疲乏了,娄保国和周毅正打算回房早点睡,却见虞度秋又朝庭院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夜色愈发浓重,花园桌上的茶早已凉了。虞度秋的视线扫过裴鸣那杯浮着烟灰的茶水,没有说什么,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你们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周毅婉言相劝:“少爷,夜里凉,当心别感冒了。警方有什么消息,我和阿保会立刻来告诉你的。”

虞度秋的腿搁上另一把椅子,仰头望着云层散去后露出的一轮残缺的月亮,一头银发泛着孤冷的光辉:“我睡不着,等困了再进去。对了,今天是不是26号了?”

“嗯。”

“小果马上要开学了吧?过几天等穆浩体征稳定了,你就和纪凛先回国吧。”

周毅忙道:“没事,开学而已,她爷爷奶奶会送的。”

虞度秋:“别这么说,你想想,你还有几次送她开学的机会?”

周毅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十几次吧,是不多了。”

娄保国也数了遍:“哪儿来这么多?就算读完大学也就七八次吧?”

“我家闺女那么聪明,不得再考个研?读个博?”

“……好家伙,读博的时候都奔三了吧,你还送她开学?”

“有什么问题,不服你报警啊?”

“……哪有你这种爹啊!”

虞度秋轻笑:“你要理解老周,他失去过,所以更珍惜。”

娄保国收起牢骚,嘟哝:“我知道,反正是他的女儿,我管不着,就吐槽一下。”

周毅大获全胜,得意了会儿,转回正题:“少爷,我真不用提早回国,小柏就像我弟一样,我也想等到他的消息再走……无论是什么消息。”

娄保国紧跟着举手,铿锵有力道:“我也是,只要少爷你想等,我一定陪你等到大哥回来。”

虞度秋的视线再度投向远方,如锦缎般的夜色覆盖着起伏的山峦,繁星闪烁,仿佛在为行人指引归途。

“好,我们等他回来。”

天空似乎将前阵子聚集的雨水全降了下来,一连五天都没放晴。

屋檐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周毅往国内打着电话,询问自家女儿暑假作业完成了没、书包收拾好了没、今晚记得定闹钟,不要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云云。

娄保国听得直打哈欠,抱胸靠着门框,百无聊赖:“这雨啥时候停啊,快闷死了,来这儿十天就没自在过一天。”

纪凛:“早着呢,缅甸的雨季要到十月中旬。就算雨停了你也出不去,警察限制我们出门了。”

“哎,跟坐牢似的,想溜出去找我大哥都不行……”

“有吃有喝你就知足吧,总比穆哥之前的处境强。”

娄保国想想也是,比起穆浩受过的监禁,这点儿苦算得了什么。

前几日迟到的镇定剂最后终于送达了,经过医生的精准减量和纪凛的悉心照顾,穆浩这几天精神状态恢复了许多,嗓子的炎症也在逐渐好转,能说出几个简单的词语了,只是生活依旧不能自理。

纪凛不放心别人照看,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活,不仅要管吃喝拉撒,还帮穆浩剪了杂草般的头发,剔了疯长的眉毛,又是擦洗身体,又是按摩四肢,晚上就打地铺睡在床边,比康复中心的护工还任劳任怨。

娄保国原先觉得这小警察脾气急躁冲动,没想到还有这么贤惠体贴的一面,忍不住调侃:“纪队,我觉得穆警官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恩情了。”

纪凛白他一眼:“你再乱说话,当心我去卢晴那儿告你的状。”

娄保国大脸腾地一红,磕磕巴巴道:“你、你这啥意思,咱跟小卢同志又没什么……”

“她昨晚跟我打电话时问起你了。”

娄保国瞬间眉飞色舞:“真的?她这么关心我?”

纪凛冷眼瞧着他,呵呵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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