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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号宫这头刚开完了小会,隔天新金分局又开了场大会。

身兼专案组副组长的彭德宇坐在首位,捂着泡了菊花茶的茶杯,对一众小辈心平气和地说:“再过一个月,雨巷案就满一年了,你们再抓不到凶手,就别干了,统统滚蛋吧。”

所有人噤若寒蝉,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卢晴嘟哝:“咱们有编,不能随随便便开除的,您这是违法行为……”

彭德宇的怒气值原本是一,这下被煽动到了五:“光嘴皮子利索有什么用?靠嘴皮子能破案吗?”

纪凛试图护一护自个儿大队的成员:“局长,卢晴她其实……”

“你闭嘴,你连嘴皮子都没有,每次开口都惹我生气!”

“……”

也难怪他生气,专案组的组长是市局局长,前前后后施压过多次了。裴鸣已经被关在医院大半个月,外边不知道内幕,生出了许多流言蜚语,有传言说他其实是无辜的,被警察抓来顶包,正在严刑逼供,真正的罪犯另有其人。

这个“人”,自然是权势滔天、又名声极差的本市新任首富虞度秋了。

在社媒上形象一向十分良好的裴鸣,受虞度秋之邀去了缅甸,回来时却受了重伤,还毫无征兆地成了嫌疑人,而虞大少却洗得清清白白,这其中没点儿猫腻,谁信啊。

更有知情人士声称,虞度秋与新金警方私交甚密,此次出国的随行人员中也有一名警察陪同左右,明摆着官商勾结嘛!

纪凛委托网安大队查了这些谣言的源头,在一家营销公司的业务订单中寻到了裴卓的名字,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但无论如何,现阶段裴鸣肯定是不能放的。

“其实没有一年。”纪凛顶着彭德宇的严厉视线,硬着头皮解释,“我们五月底重启雨巷案的调查,中间走了不少弯路,九月初从缅甸回来才走到正轨上,总共三个多月……这半个月我们的进展还是很快的,嫌疑人已经完全落入我们的圈套,只需再等几天,就能收网了。”

冯锦民坐在另一侧,翻着报告,开了口:“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我不同意,如果虞度秋要充当诱饵与嫌疑人出海,我们的人必须跟着,怎么能让老百姓在前头冲锋陷阵,我们躲在后头坐享其成?像什么话。”

牛锋小声嘟哝:“他还叫老百姓?开得起几千万游艇的老百姓?他的保镖比我们局的警力还多。”

纪凛甩去一个“闭嘴”的眼色,然后回复冯锦民:“您放心,我们不会让他独自面对危险的。我会安排人伪装成随行员工潜入,徐升会协同海警实时追踪他们的位置,一旦发生状况,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彭德宇抱胸道:“老冯,这计划我看过,没什么问题,但咱们费这么多警力物力,就为了换来嫌疑人的主动交代?依我看,咱们已经搜罗了不少证据,直接申请逮捕令吧,然后再想办法审问出他同伙的罪证,你觉得呢?”

冯锦民颦眉深思,不知怎的,想起了前天在医院,穆浩的揣测。

“小穆跟我说,他觉得凶手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虽然我不是完全认可他的观点,但如果这案子真的另有隐情,我们贸然行动,怕是永远也看不到真相的全貌了。”

纪凛惊讶:“穆哥也这么想?”

彭德宇望去:“怎么,你们心有灵犀了?”

“不是……”纪凛轻咳两声,集中注意说正事,“我这两天也在想,按理说,凶手现在应该更想除掉穆哥才对,毕竟他们曾经正面接触过。柏朝也有机会接近穆哥,可凶手居然没对柏朝提任何关于穆哥的要求,一心只想看虞度秋身败名裂。”

彭德宇:“你的意思是,凶手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虞度秋?”

“有这个可能,这点我正在查证,目前还没什么线索。但如果穆哥也这么认为的话,我有九成的把握,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我相信他的判断。”

“你相信有什么用。”彭德宇泼了盆冷水,“穆浩的精神状态还没完全恢复,他的判断不能作为依据,甚至可能误导我们的方向。”

纪凛抿了抿唇,轻声说:“之前也没人相信他还活着,可他真的活着……凡是不能太绝对,万一他猜对了呢?”

彭德宇深深望了他一眼,一切近在不言中了。

纪凛迎着他意味深长的犀利眼神,心里突突直跳,但为了早日破案,顶着压力继续说了下去:“而且费铮身上还有两个疑点,我认为也有必要查证。”

冯锦民放下报告,接话道:“看见了,一个是柏朝提的,我已经让昌和分局去查江学小区那套房的来历了。还有一个跟你有关,老彭,这小家伙怀疑你十年前经手的那桩案子有问题。”

彭德宇高高扬起杂乱的粗眉:“九年前?杜远震的案子?”

纪凛点头:“嗯,根据前两天的检测结果,我怀疑费铮与九年前杜远震的身亡有关。昨天我和徐队去查了这桩旧案的卷宗,上面显示,杜书彦之前完全不知道他父亲吸|毒。”

彭德宇:“的确,上回发布会上跟你说过,杜书彦怀疑裴鸣害死了他爸,他堂叔杜伟明站出来作证,杜远震是自己嗑|药死的。”

“也就是说,当时您定案的依据,几乎就是杜伟明的一面之词。”纪凛道。

彭德宇眉头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升见老局长的怒气值又有飙升的趋势,连忙拦下纪凛的快言快语:“小纪不是质疑您的意思,我们都知道,当时您没在裴鸣家查出任何线索,而杜伟明恰好拿出了证据,换做谁都会下那样的定论。但放到现在再想想……杜远震的死,或许没那么简单呢?”

彭德宇不是固执己见的领导,听他这么一说,缓缓喝了口清热降压的菊花茶,认真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性:“接着说。”

纪凛:“在他死后没多久,费铮就入职了,又过了没多久,杜伟明也因为毒品出车祸而死。九年后,杜书彦再度与毒品扯上关系,这其中或许存在不为人知的联系。我有预感,如果我们能解决以上三个疑点,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会议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嫌疑人明摆着在那儿蹦跶,证据也足够施行抓捕了,却要再等上几天,换作任何一个破案心切的刑警都会抓心挠肺。

“我赞同小纪的看法。”出乎意料地,竟是冯锦民率先投了支持票,“反社会的罪犯往往是不怕死的,也很难猜出他们匪夷所思的犯罪动机,即便我们现在抓了嫌疑人,恐怕也撬不出多少有用信息。我想了解这一类系列案子——我是指从二十年前到现在,所有真相的全貌,想把所有躲在暗处的蛇鼠虫蚁统统清理干净,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

彭德宇略有踌躇:“可组长那边……”

“反正战线已经拖那么长了,不差这两三天。市局那边我去说说情,再宽限一会儿。”冯锦民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庞,不同的是年纪,相同的是眼中透出的决心,“我们的工作不仅是抓捕罪犯、完成任务,更是让老百姓们相信,善恶终有报,人间有正义。这一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见没?”

“是!”

彭德宇竖起大拇指,板了半天的臭脸终于笑开了:“还是你思想觉悟高啊老冯,既然你同意了,组长那边就靠你了,我马上安排人干活。”

冯锦民这才发觉被摆了一道,怒瞪他:“我说你这老牛今天怎么不护犊子了,合着是想坑我。”

话音刚落,冯锦民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也难得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就到。领导的电话,你们安静点儿。”

“行,咱们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了,我再跟冯队合计合计,看计划具体怎么实施,你们等消息。”彭德宇说完,开始收拾台面上的文件,其他人也准备离场。

这时,冯锦民突然抬起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脸上的微微笑意也霎时间荡然无存。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冯锦民很快结束了通话,面色凝重地扫过众人:“对方比我们想象中出手快,昨天刚拿到U盘,今天就把事情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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