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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板上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直到费铮率先噗地笑出了声,输着密码说:“虞总哄小情人的方式真有一套。”

虞度秋心中暗暗吁了口气。

多年来塑造出的风流形象也并非全无好处,多亏了他花名在外,费铮才没有多想,以为他设这个密码是为了讨现任小情人欢心。

至于柏朝本人现在是何心情……看那双眼里突然放出的精光就明白了。

若非场合不对,小家伙的尾巴估计能摇到飞起来。

而他自己……虞度秋不愿细想。

平时总嘲笑人家“肉麻”、“恶心”、“少卖弄深情”,自己却偷偷地用人家的名字和生日当密码,这小辫子算是被某人抓住了。

柏朝轻咳了声,也知此刻不是该得意的时候,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虞度秋身上撕开,扭过头去,问费铮:“你拿到了钱之后打算怎么办?船撞坏了,我们总不能游出去。”

“最上层有艘小快艇,一会儿让人用起重机放下来,开五百海里不成问题。”费铮操作着笔记本,游刃有余道,“警察抵达的时候,我们早就跑没影儿了。”

虞度秋趁他分神,身后的手指轻轻一按,锋利的刀片从戒指两侧唰!地弹出,抵上细细的鱼线。

柏朝望了眼上方更高层的甲板,确实有艘快艇停放在那儿——大型游艇通常都会携带快艇、摩托艇、甚至是潜水艇,都是些有钱人的玩具,以供船主在海上展开更自由丰富的娱乐活动,费铮想必事先研究过虞度秋的这艘游艇。

“可那船看着很小,能坐下我们这么多人吗?”

“我们哪儿有很多人?”费铮抬起头,露齿一笑,音量压得刚好够他们二人听见,“不就我们两个吗?”

柏朝一愣,紧接着就领会了他话里的恐怖意图。

其他人都得死在这儿。

“……杜总呢?”柏朝很小声地问,坐在几米开外的杜书彦等人浑然不觉,“你连他也要……?”

费铮飞快地敲着键盘:“他不跟我们走,放不下家里的生意,他这人就这样,优柔寡断,能拿他怎么办?”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句话里竟能听出一丝温情的语气。

柏朝:“你以为警察是傻子吗?全船只有一个人幸存,他们肯定会怀疑。”

“怀疑又怎样?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操办,他全程置身事外,警察抓不到他的把柄——好了,虞总,我进入界面了,告诉我密钥?”

虞度秋停下手上动作,冷声回:“横竖都是死,为什么我要白白给你十亿?按照规矩,给了赎金,不应该放我一条生路吗?”

旁边的船员们听见这话,全都吓得两股战战,人人栗栗自危。有的心理素质差,已经开始默默啜泣了,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惹恼劫匪,第一个挨枪子。

“是赎金啊,赎罪的赎。”

海风徐徐吹来,费铮的轻声细语似魔鬼的幽幽呓语,随风飘入耳中,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以为,我费尽心思骗你回国、三番两次绑架你,只是为了钱吗?”

虞度秋瞳孔震颤,迅速眨了下眼,掩去眸中惊异。

所有已经“尘埃落定”的推测瞬间被刚才这句“骗你回国”推翻,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他迅速捡起每个字句每条线索,将故事拼凑成全新的样貌,不可思议地问:“我何时得罪过你?”

“你不是自诩聪明且过目不忘么?原来是沽名钓誉。”费铮轻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枪口对上他的心口,“你说出密码,我就放你母亲一条生路,否则我早晚杀了她……我沦落至此,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壹号宫。

赵斐华没想到,自己在老板家的客厅一坐就坐了三个多小时。

虞度秋的游艇估计已经开出去几十海里了,却没传来任何消息。这也就罢了,或许他们正忙着对付罪犯。但同处一室的虞江月更令他惴惴不安。

大老板性格强硬,比她整天笑眯眯的儿子难接近多了,赵斐华的本职工作已经完成,又装作忙碌了半小时,实在无事可做了,犹豫半天,最终期期艾艾地开口:“那、那个……虞董,还有事要我办吗?”

虞江月脸上始终挂着同一种焦虑表情:秀眉深皱,盯着玻璃茶几出神,仿佛在思考一道复杂深奥的数学题。听了他的话之后,看也没看他,简略地回:“暂时没有了。”

暂时没有,说明之后可能会有,赵斐华只好继续陪她等待。

所幸这时,出去半天的贾晋终于回来了——甚至是跑着回来的。

“虞董!我、我查到了!”

虞江月蹭一下站起:“怎么样?是他吗?”

贾晋边喘气边点头:“是的,您、您猜的没错!”

赵斐华一头雾水,感觉他俩在打哑谜似的,刚想问怎么回事,突然瞧见虞江月面色僵住,震惊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嘴里喃喃着:“都怪我……都怪我……哎!”

她一把抓起自己手包,疾步往外走:“你们两个,跟我去趟警局,赵斐华!”

“诶!”

空中抛来一物,赵斐华连忙接住,发现是虞江月的手机。

“给度秋打电话,打到接通为止!无论接电话的是谁,你都告诉他,停下手上的事,我有话跟他说!”

“嘟……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又一次联络失败,卢晴放下电话,急得额头直冒热汗:“纪哥他怎么一直关机?从他上个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不会出事了吧?”

徐升刚接完海事局打来的电话,也是焦头烂额:“别急,海警正在赶赴现场。小纪可能是为了防止干扰才关机的,不一定有事。”

话虽如此,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游艇拢共就六十多米长的空间,就算与敌人打游击战,十分钟也够一个来回了。然而现在不光是纪凛,市局的两名刑警,以及虞度秋的人手,一个都没传来消息,船上的情况或许不容乐观。

“徐队!小卢!”牛锋突然跑过来,高喊,“彭局喊大家过去!冯队有事要说!”

专案组所有人员在市局汇聚一堂,这桩追查耗时长达四个月的案子终于来到关键节点,船上数十个人却杳无音讯,此刻谁也不敢懈怠。

徐升等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只见冯锦民面容肃穆,一开口便问:“你们在审那个房主是吗?”

徐升点头,即刻汇报:“对,根据许明的供词,杜书彦是杜伟明车祸一案的元凶,起因是他怀疑杜伟明给自己的父亲下慢性毒药,费铮则为他提供作案手段和毒品货源。许明应当是同伙,费铮委托他买房,还告诉他那房子对自己意义特殊,我已经派人去查那套房之前的租户了……”

“不用查了。”冯锦民突然打断,“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徐升和卢晴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会儿急着问,一会儿又说不用了。

还是彭德宇与他有默契,率先反应过来:“老冯,你是不是问到什么了?”

前两天那篇关于虞度秋童年绑架案的报道出来之后,冯锦民利用职务之便,逐一去拜访了当年参与营救行动的十二名刑警,想来也熬了两个大夜,此刻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里都夹着疲惫。

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哑地道出了调查结果:“要不是我亲自去问,还真不知道当年有那么离奇的内幕,恐怕姓虞的小子自己都被家里人蒙在鼓里。”

彭德宇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吗?”

冯锦民摇头,喝了口茶缓解嗓子的干涩,说:“绑匪杨永健打电话给虞家的时候,索要的不只是赎金,重点是要求虞度秋的外公终止脑机接口的研究。”

这个词已经好一阵儿没听过了,卢晴几乎快忘了它,不解地问:“绑匪不就是一个司机吗?虞院士的研究跟他有什么关系?”

彭德宇一拍自己油光发亮的脑门,恍然大悟:“二十年前虞院士的学生岑婉因这个研究而遇害,两年后虞院士想重启研究,完成岑婉的遗愿,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于是买通他们家司机实施绑架,以虞度秋的性命进行威胁恐吓,迫使虞院士知难而退,对不对?”

冯锦民点头:“没错。”

卢晴听了这一席话,脑回路瞬间打通,瞪大了眼睛:“那个买通司机的人难道是??”

“不出意外,应该是裴先勇了。”徐升道出了结论,“虞院士当时估计就猜到了,但杨永健被警察一枪爆头,没有供出背后黑手的机会。裴先勇又很狡诈,没留下买凶的罪证,所以虞院士为了不再让家人遭遇危险,只能放弃研究吧。”

“难怪虞先生开展这个项目,他家里人强烈反对……”卢晴喃喃,“可是……这和虞先生说的版本好像不一样啊,我听纪哥说,杨永健对他很好,只是因为家人重病缺钱、走投无路才绑架他索要赎金的,他甚至很配合对方……”

她边说,自个儿边想明白了。

八九岁的孩子遭遇绑架,必定哭闹不停,容易暴露行迹,何况虞度秋自小聪明伶俐,未必不能想出自救逃生的办法。杨永健为了哄骗他安静听话,利用小孩子的单纯善良,编了个博同情的故事。

即便是成年后虞度秋,恐怕也无法料到,人心可以如此险恶。

卢晴不禁捂嘴,难过地说:“虞先生好可怜……他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导致杨永健遇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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