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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度秋在医院躺了三天,虽说身在医院,但公司里该处理的事一样没落下。

表面上看,由于先前费铮曝光了Themis项目的虚假成分,实验室的研发被迫暂停了,公司名誉一落千丈,甚至连累了虞家的海外资产,天之骄子虞度秋此次一败涂地。

然而实际上,得益于虞度秋前期的谨慎宣传,没有切实证据表明,他曾许诺过自家产品的效用,故而无人能起诉他。

按照赵斐华的话来说,就是“你像个吊着别人搞暧昧的渣男,不跟人家说明白,又给人家各种暗示,让人家觉得你们有戏,心甘情愿为你花钱,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虞度强指正了他的说法:“我可没有让任何外人在此次事件中蒙受损失,唯一的投资人只有我自己。搞暧昧怎么了?犯法吗?”

赵斐华无言以对。

拥有丰富渣男经验的虞少爷,把情场上的手段运用到商场上去,也是得心应手得很,不仅从激烈的讨伐与唾骂中全身而退,而且还因为给市政府捐了巨款,市长亲自到病房给他开了个表彰大会。赵斐华借机又营销了一波,忍着恶心把自家老板吹上了天,有没有挽回风评不知道,但自己的工作应该是保住了。

虞度秋倒不担心自己的生意,他妈这几天飞去美国处理证监会的调查了,他外公也赶来平义市帮他盯着裴先勇一案的进展,他们家这两位出马,任谁都得给三分薄面,毕竟在外人眼中,虞家除了那个离经叛道的孙子之外,其他人还是相当靠谱且有威信的,等风波过去,项目重启指日可待。

虞度秋不在乎本就臭名昭著的自己身败名裂,也不在乎这一遭损失了十几亿,还断了条胳膊,差点丢了命,唯一令他闷闷不乐的是,住院的日子虽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洗澡解手都有专人伺候,但病房的摄像头阻碍了专人其他方面的“伺候”,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于是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就提出了要出院回家接着躺。

孙兴春一眼识破他的心思,毫不客气地驳回了这条提议:“不行!说住七天就住七天!”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到他脸上。

虞度秋偏头躲开,心有不甘地说:“您看,我在这儿像坐牢似的,除了家人几乎谁也见不了,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

“得了吧,我可听说了,你那公司都快倒闭了!有什么可忙的?”

“嘿嘿,就是因为快倒闭了,所以要争取起死回生啊。您要是不让我走,我得损失好多钱呢,您赔我啊?”

孙兴春不懂生意上的事,被他一忽悠,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我先问问你妈和外公,他们同意的话,我就让你走。”

虞度秋撇嘴:“我外公忙着呢,没工夫管我。”

孙兴春想说,他要是真不管你,就不会坐几小时飞机特意来医院看你了。

不过,对于虞友海那天到了病房门口却不进来看望自己孙子的行为,孙兴春也不太理解。

他亲眼目睹了虞友海将柏朝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叮嘱了几句话,柏朝认真地边听边点头。

这一老一少怎么好像很熟悉?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看大门的周毅和娄保国当时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但虞友海临走时,叮嘱他们别告诉虞度秋这回事,几个人也只能应承下来。

过去三天,虞友海没再来过,柏朝也按部就班地照顾着虞度秋,一切都十分正常,几人就没多想,这会儿听虞度秋再度提起外公,孙兴春忍不住回头瞧了眼:

柏朝坐在病床的另一侧,削着苹果,锋利的小刀不紧不慢地往前推,连成长条的果皮始终不断。

雪亮如刀的眼神却是盯着他的。

孙兴春打了一个寒颤。

明白了,不能问,不能说。反正这些小年轻的事也与他无关,何必自找麻烦。

例行检查结束,孙兴春回办公室去了,病房内剩下二人,一时没人说话。柏朝看似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实际脑子里很乱,捋了三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最好别一下子告诉他,给他点线索,让他自己慢慢回味过来。”虞友海的叮嘱回荡在耳畔,“度秋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心里知道你身份存疑,却不逼你说出秘密,是因为他相信你。他也在等,等你亲口告诉他,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我都会说的,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起码等他先康复吧。”他当时回答,“但是那件事,请您帮我保密。”

虞友海笑了:“不忍心他难过啊?”

“嗯。”

“好吧,想想清楚,临门一脚了,别弄巧成拙。”虞友海最后拍了拍他的肩,飘然而去。

“想什么呢?”虞度秋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快削到手了,宝贝儿。”

柏朝眼皮轻颤了下,从思绪中回神,若无其事地扔了苹果皮,说:“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还是听医生的话吧,也不差这几天,你身体重要。”

虞度秋莫名:“回了家又不是没医生照顾,这儿有监控,还经常人来人往,做什么都不方便,你难道不想早点跟我回去过二人世界?”

当然想,可一旦回了家,就更没法逃避某些问题了。

柏朝这么想着,回答就慢了一秒:“我……”

虞度秋何等敏锐,在他迟疑的一秒内看出了异常,口风立刻变了:“如果你觉得待在这儿比较好,那我也可以多待几天。”

柏朝点头:“嗯,再住两三天吧。”

他脑子里全是各种念头,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眼神冷了下去。

苹果被贴心地切成了小块,装在玻璃小碗里,柏朝用牙签叉了一块,喂到虞度秋嘴边,却遭遇了后者的嫌弃:“我不想吃了。”

他喜怒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柏朝习以为常,于是放下了碗:“那就不吃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虞度秋稍稍抬起了下巴,高傲地睨他:“你不是最懂我了吗?你猜我想吃什么?猜不对……就不带你回家了。”

提示已经给得如此明显,可眼前这个平时都住在他脑子里的男人却只是发愣,甚至问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虞度秋顿觉无趣,单方面的质问,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他们以往的默契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只有他想早点回家过二人世界?

他不答,柏朝也没追问,静静等他给一个明示。

时间拖得越久,病房里的沉默越令人心生疑惑。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尚未听到主人答复,来人就擅自推门而入了。

敢擅自打扰这间病房主人的来客就那么几个,虞度秋没看见人脸就先问候了:“纪队,你终于知道来看我了啊。”

纪凛果然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出现在门口,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什么叫‘终于’,也就三天没来,你又没身患绝症,还有那么多人伺候着,过得可比我舒坦多了。”

虞度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不怀好意的笑:“那确实,你不仅被停职了,穆浩也躲着你,这几天日子很难过吧?”

“!”纪凛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他、他告诉你了?”

“唔……怎么说呢,告诉了,但没完全告诉。”虞度秋想起那天穆浩的话就乐,收到消息的一刻笑得伤口差点裂开。

一个呆木头一个小傻瓜,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还能闹出什么笑话。

纪凛一下就蔫儿了,靠着门叹气,自我安慰:“没事,我早有预料,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只要他平安健康地活着,我就别无所求了……先不提他了,我找你们俩有事。”

虞度秋指了指自己打石膏的胳膊:“我这副样子,可没本事陪你上天下海了。”

“不用那么折腾。”纪凛将角落的轮椅推到病床边,“徐队说,局里要审你的老管家和杜书彦了,我申请了旁听,我猜你肯定也想去,就替你也申请了,走吧,我扶你——”

在他伸出手之前,另条胳膊就先他一步,掀开了盖在虞度秋身上的被子,捞起他的膝弯,搂着他的腰,将他小心翼翼地横抱了起来。

纪凛:“……非得这么下床吗?”

虞度秋完好的手臂勾着柏朝的脖子,轻揉他的后颈,下方短硬的头发微微扎手,刺得心里也痒痒的,方才的不悦稍稍排解了些,回道:“下床算什么,没在你面前上床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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