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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子兴跟在崔培风身边的第二周。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秦青是最难伺候的明星。那人任性、幼稚、冲动、爱胡闹,时不时就闯祸。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秦青虽然很不成熟,需要人时时刻刻紧密盯梢,可他从不打人、骂人、侮辱人、扣人工资、栽赃嫁祸。而上述行为是崔培风调教助理的日常手段。

如果陈子兴想过得舒坦一点,不被炒鱿鱼,他就必须拿秦青的丑闻去换。

借崔培风的人脉入圈发展,甚至是踩着对方的脑袋往上爬,那是痴人说梦!

离开秦青之后,陈子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丢弃了多么好的一块踏板。

崔培风坐在保姆车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椅子扶手,语气漫不经心:“除了喜欢郑总,向郑总告白被撵走,秦青还有没有别的黑料?”

陈子兴沉默不语,满脸为难。

崔培风瞥他一眼,又道:“我昨天弄丢的那块表,跟你应该没关系吧?”

陈子兴低下头,脸色微微发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昨天崔培风弄丢的那块表就会变成自己偷的,接下来便是排挤、孤立,甚至辞退。

“你想知道什么?”陈子兴只能妥协。

“秦青偷税漏税吗?”

“他被扣掉的那一部分税款,郑总会私下补给他,他不用偷税漏税。片方开出多少片酬,他就能拿到多少钱。”陈子兴摇摇头。

崔培风:“……艹!”

深吸了一口气,崔培风继续追问:“他吸毒吗?”

“郑总管他管得很严。他身边的朋友,郑总都会调查,有不良癖好的都被过滤掉了。能凑到他跟前的都是圈里人品好、家世好、背景深的那帮人。”

崔培风:“……妈的,这帮人都是人脉啊!”

平复了一下情绪,崔培风又问:“那秦青跟别人乱搞过吗?”

“郑总如果有空会亲自陪他去片场拍戏,郑总如果没空,就会让公司的几个金牌经纪人轮流去陪。戏拍完了,郑总马上把他接回家,不给他机会在外面乱搞。”

崔培风:“……”

不知过了多久,崔培风看向陈子兴,幽幽问道:“你说我这款清爽大男孩,郑总会不会喜欢?郑总不介意多一个干儿子吧?”

陈子兴:“……”

“照你这个说法,郑总不至于恶心秦青。他对秦青那是相当得好啊!”崔培风用力拍打椅子扶手,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

陈子兴摇摇头,沉默下来。他也觉得郑桥松对秦青好得有些过分。

两人刚抵达公司,郑桥松的助理就把陈子兴叫住了:“郑总找你,你现在马上去顶楼一趟。”

陈子兴惴惴不安地推开门,走进这间矗立在云端的办公室。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却气压极低。

郑桥松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言简意赅:“坐。”

陈子兴战战兢兢落座,拉开椅子时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两只手握在一起,交互穿插的十指用力绞了绞,然后才紧张不安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

不知从何时起,郑总竟然不再戴眼镜了。

他此刻正垂着眸子看向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于英俊的脸庞散发出疲惫的气息。

陈子兴盯着这张脸,慢慢地竟然有些沉迷。谁都不知道,其实他也喜欢男人。

过了大约半分钟,郑桥松才终于整理好思绪,缓缓开口:“这些年,我对秦青很不好。”

陈子兴:“……”什,什么玩意儿?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我想弥补以前的错误。”郑桥松捏了捏高挺的鼻骨,低低地叹出一口气。

陈子兴:“……”郑总,你还要怎么弥补?你非得把秦青捧上天吗?

嫉妒的情绪像硫酸池里的气泡,一个个地往外冒,陈子兴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双手绞得通红。

“郑总,您找我是为了——”

他隐隐猜到些什么。

郑桥松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问题,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条条都与秦青有关。

陈子兴只是飞快扫了一眼,心脏就被狠狠刺痛了。原来郑总把他找来是为了这个。

“你给秦青当了四年助理,你应该很了解他吧?”郑桥松拿起钢笔,语气严肃。

“是的。”

“秦青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去哪里玩?如果想要旅游,他会去哪里?他经常光顾的餐厅是哪几家,点的外卖又是哪几家……”

郑桥松逐条询问,陈子兴逐条回答。

钢笔滑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

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所有问题都问完了,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郑桥松回顾所有答案,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秦青喜欢吃的菜,全都是郑桥松喜欢的。秦青喜欢的颜色,也是郑桥松喜欢的。最青睐的服装品牌,最热爱的运动,最常听的音乐……

秦青整个人从里到外,早已打上了郑桥松的印记。

这些东西真的是他喜欢的吗?

郑桥松觉得未必。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才变成了秦青的喜欢。那个孩子对感情的付出是毫无保留的。

郑桥松伸出大手,死死压住笔记本,英俊的脸庞显现出痛苦的痕迹。他真是错得离谱!他为什么要对秦青说那些残忍的话,还将他远远推开?

陈子兴撑着椅子扶手微微站起,关切地看着郑桥松忽然苍白的脸。

“郑总您没事吧?”

“我没事。”郑桥松闭了闭眼,语气急迫:“就这些吗?没有别的了?秦青最喜欢的东西都在这里?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

陈子兴体会到了郑桥松的心情。这人大约是想把秦青喜欢的一切全都堆砌到对方面前。

如果说以前的郑总对秦青的好是一种大家长式的管教,那么现在,他要开始无底线地纵容了。他所谓的弥补,实则是一种溺爱。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为什么自己遇不到呢?

陈子兴压下心中的酸意,认真想了想。为了讨好郑总,即使再不愿意,他也会努力去做的。

忽然,他拍了一下手,低声喊道:“我想起来了,秦青喜欢吃榴莲!”

郑桥松眼眸微微一亮,心里终于泛出一丝喜悦。他受不了榴莲的气味,所以这条爱好肯定是秦青自己的。

“还有吗?”他大为振奋。

见郑总阴沉的脸庞露出一丝和颜悦色,陈子兴更加用力地想了想,急促道:“他还喜欢听战刀的歌!战刀的主唱是他偶像!”

“战刀?”

“战刀是一支地下乐队,玩摇滚的。”

郑桥松了然地点头,继续追问:“还有吗?”

“我再想想。”

过了五六分钟,陈子兴擦了擦额头的汗,讪讪地表示自己想不出来了。

郑桥松盯着写满文字的笔记本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被遗漏,这才摆手让他离开。

陈子兴走出办公室,轻轻掩上门。

郑总的声音依稀从里面传来:“小刘,你知道战刀乐队吗?评估一下他们有没有出唱片的资质……我知道出唱片不赚钱,亏钱了也无所谓……今天下午把人带过来吧,我亲自见一见。是的,之前的行程你帮我取消……”

陈子兴走远了,郑总的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心里的酸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散发出更浓烈刺鼻的味道。仅仅只是因为秦青喜欢,战刀那种说出去几乎没人认识的小乐队竟然就拥有了出唱片的机会!

如果自己还跟着秦青,是不是也能在对方的庇护下得到同样的发展?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拍戏了?

为什么秦青有人无条件地守着,护着,纵容着,而自己却得一个人苦苦挣扎,无望地等待?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就容易着魔。陈子兴不曾发现,那些隐藏在他心底的黑影已变成了狰狞丑陋的恶鬼,一旦心神失守便会把他的灵魂吞噬。

晚上七点,郑桥松准时回到家,刚走进玄关就听见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

“啊,不要!轻点!白石,我受不了了,呜,嗯……”

是秦青在申吟,断断续续的沙哑嗓音里带着一些微微的颤抖,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又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更似乎在享受着什么。

每一次的低哼都像一把小小的钩子,钻进耳膜里,令人口干舌燥,血脉偾张。

郑桥松脸色骤变,疾步走进客厅,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秦青和白石:“……”

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电视的996吓得一个弹跳起飞,砸向地面。

看清客厅里的情景,郑桥松暴怒的情绪瞬间凝滞,然后化为尴尬。只见秦青瘫倒在沙发上,穿着短衣短裤,露在外面的雪白皮肤布满一块块淤青,应该是练武的时候弄伤的。

白石正用药酒把淤青揉开,力道很大,搓红了秦青的胳膊腿。

那些申吟就是这么来的。

秦青睁着大大的眼睛,懵里懵懂又有些惊恐地看着郑桥松。他不明白这人为何一进家门就生气,莫非公司快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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