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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在剧组里一待就是两个月。

刚开始,大家都怕他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工作,没想到他越干越起劲,越拍演技越好,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片场条件简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有时候赶戏,一拍就是十几二十个小时。

像赵龙那样的硬汉都叫苦不迭,频繁抗议,偏偏秦青没喊过一声累,也没请过一天假。撑不住的时候,他会念叨着七千八百万,咬咬牙挺过去。

有一场从四楼往下跳的戏。他明明很恐高,却逼着自己反复跳了十几遍。

急速下坠的时候,他大吼了一声七千八百万,逗笑了周围的工作人员。

但白石笑不出来。

他知道,秦青真正记挂的不是钱,而是郑桥松。他若是退怯了,代替他承担责任的就是郑桥松。于是他逼着自己去面对最恐惧的事,又逼着自己迅速成长,独当一面。

为了郑桥松,他做什么都可以。

说他已经成年了,他的性情还很天真。说他尚且稚嫩,他却已经拥有了一双飞向高空的翅膀。

白石的心反复被妒火灼烧,却越来越无法压抑这份爱。

郑桥松也站在楼下仰望秦青。那七千八百万已经变成了秦青的口头禅,在最困难,最恐惧的时候,常常会被他挂在嘴边。

签署合约时,陶律师说郑桥松一定会后悔。他认为秦青修改条款是为了逃避责任,转嫁风险。

然而郑桥松没有看见逃避责任,也没有看见转嫁风险,只看见了一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

当初为什么要拒绝秦青的告白?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和秦青在一起?郑桥松反复询问自己,懊悔逐日加深。

卫东阳专程赶来看这场坠楼戏。

秦青一次次爬上去,又一次次落在气垫上。刚开始,他会害怕地呕吐,被工作人员扶下气垫时连站都站不稳,手脚因为恐惧而发软。可是后面,他竟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坚强。

他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这是卫东阳最欣赏的品质之一。如此完美的猎物,理当激起他灼热的欲念。然而并没有,他竟觉得全身发冷,头晕目眩。

他明明不恐高,看见秦青站在高处往下跳时,他竟觉得那样恐惧。

“不拍了,找替身演员吧!”他嗓音沙哑地说道。

朱晨风苦笑摇头:“你以为这话我没说过?郑桥松没说过?白石没说过?秦青自己不愿意,谁都拿他没办法!他要跳,那就让他跳!”

朱晨风揉揉脑门,表情十分烦躁。

电影刚开拍那会儿,他担心秦青太娇气,吃不了苦。但现在,他却担心秦青太拼命,会把自己累倒。

“让他过,不要NG了!”卫东阳再度开口。

朱晨风啧了一声,语气更烦:“他每次跳下来都要看回放,我说可以过了,他说表情没控制好,肢体语言太僵硬,还得重新跳。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两人正说着话,秦青站在楼上,高高举起手,大声喊道:“我准备好了!”

“你看看他!”朱晨风冲楼上指了指,表情很无奈,心里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

他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可是看见秦青这么折腾自己,他竟觉得这个镜头即使拍不好也没什么。

“喊什么喊?你嗓子都哑了你自己听不见吗?”朱晨风拿起对讲机,没好气地训斥。

“我是为了给自己打气!”秦青沙哑疲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朱晨风听得直皱眉。都已经累成这样了吗?

然而下一秒,仿佛快要倒下的秦青又生龙活虎地说道:“孤鹰孤鹰,我是飞狐,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下达指令。孤鹰孤鹰,我是飞狐,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下达指令。”

好好地说着话,他也能给自己加一场谍战戏,朱晨风真是拿他没辙了。

揉着额头低低地笑了一会儿,朱晨风才看向监控器里脸色惨白满眼坚毅的少年,无奈地说道:“跳吧,action!”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从高空下坠,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场游戏。

很难想象,就在三个小时之前,秦青第一次跳的时候,脸庞还是扭曲的。只因为郑桥松在下面看着,他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战胜恐惧。

朱晨风盯着监控器,异常烦躁地啧了一声。

等到秦青安全无虞地落到气垫上,又被工作人员和医疗小队搀扶下来,朱晨风才抬起头,眸色暗沉地瞥了郑桥松一眼。

郑桥松和白石已经跑过去了。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秦青的胳膊,一个递水,一个揉胸口,表情十分担忧。

“你不过去?”朱晨风收回目光,看向好友下意识挪动的鞋尖。

明明魂都飞过去了,人还坚持站在原地,也是个能忍的。

卫东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那边暂时还没有他的位置,不过很快他就能改变这种现状。

朱晨风站起身喊道:“这次过了,不要再跳了!秦青,你自己来看回放!”

秦青连忙咽下一口水,摇摇晃晃地走进棚子里,盯着监控器看。他身体软得站不稳,一下子便趴在了朱晨风背上。

朱晨风也不恼,反倒握住他垂落下来的手臂,又揉了揉他汗湿的脑袋,温柔赞许:“你做得很好。”

秦青没有回话,只是认真盯着监控器,确认自己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做到完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饿了!”他垂下脑袋,把冰冷的脸颊埋进朱晨风温暖的颈窝,委屈至极地低语。

朱晨风又心疼又好笑,抓紧秦青的两只胳膊,站起身的时候顺势把人背起来,大步朝餐车走去。

“今天给你加鸡腿!”这句话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坠楼戏拍完之后,秦青和朱晨风的关系莫名其妙变得很好。

秦青拍完戏就跑进棚子里,大剌剌地趴在朱晨风背上,脑袋贴着对方的脑袋一起看回放。慢慢的,这样的动作竟然变成了一种习惯。

有时候秦青太累了,拍完一场打戏不愿意动弹,站在原地撑着膝盖喘气。

等不及的朱晨风会招手唤他:“秦青,过来!”

等秦青跑到近前,他顺手便把人拉过来,让小孩趴在自己背上,然后才打开回放。

若是拍摄顺利,他会笑着说给秦青加鸡腿,到了午休时间,发给秦青的却是一盒白米饭。刚开始秦青以为自己被耍了,气得直瞪眼睛,用筷子一扒拉才发现大鸡腿和红烧肉都埋在最下面。

看见秦青先是气恼,然后喜上眉梢,最后大快朵颐的样子,朱晨风摇摇头,低声笑了。

逗弄秦青也是他的习惯。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秦青还剩下最后一场戏要拍。

这是一场刺杀戏,在电影里属于男二号的第一次出场。朱晨风这个人有点恶趣味,行事风格很古怪,重头戏他一来就拍,出场戏却放在最后一个拍。

“谁能想到我刚出场就杀青了。”秦青啧啧感叹,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帮自己化妆。

他穿着一件半透明的酒红色衬衫和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裤。这种骚气的打扮是为了混入酒吧,趁乱杀死目标人物。

朱晨风拿着一顶红色假发走进化妆间,开始讲戏。

“你匆匆下楼,跟着目标人物走近酒吧。到了酒吧门口,你发现保安在检查每一个人的身份证,只好后退,绕到酒吧后门的巷子里。

“巷子口有一个戴着假发的DJ喝得烂醉正在呕吐。你把假发拿过来自己戴上,抢走DJ的工作证,然后把DJ扛起来扔进垃圾桶,盖上盖子。

“你低着头朝后门走去,半路遇到一个涂着黑色口红的烂醉女人。女人伸出手挽你脖子,你很警觉,先摸后腰的枪,表情冷酷,瞥见女人的嘴唇才任由女人挽住。

“你贴近女人,假装挑逗对方,却在吻住对方的最后一秒用两根指头抹走女人嘴上的口红。

“你把口红涂到自己的眼皮上,化一个烟熏妆掩盖长相,脱掉西装外套放在门口的一个啤酒箱里,亮出工作证,顺利混进酒吧,一枪击杀目标,然后迅速离开。

“出了后门,你摘掉假发,穿上西装外套,用袖子擦掉眼睛上的口红,走出巷子。你变装的动作一定要快,但步伐一定要不紧不慢,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杀人不眨眼,懂吗?”

朱晨风坐在梳妆台上,垂眸看着秦青。

破天荒的,白石今天竟然没在洞穴里守着他的宝贝。一个重要客户的儿子被绑架,求白石去救,白石只能离开。不过他派了四五个保镖来片场,把秦青保护地严严实实。

那些保镖目前就站在门外。

秦青睁开眼,指着红色假发说道:“这玩意儿既要戴得快,又要戴地好,我得练练。”

“我把它带过来就是让你练的。”朱晨风把假发交给秦青。

秦青让化妆师告诉自己诀窍,试了几次,很快就熟练了。

“还有什么问题?”朱晨风双手撑着桌面,长腿慵懒地交叠。

“还有一个问题!挑逗是什么表情?”秦青举起手,满脸困惑。

朱晨风愣了一愣,不是太相信地问:“你不知道怎么挑逗一个人?”

“小姐姐,来亲一个!”秦青马上看向化妆师,勾勾食指,眨眨眼睛,撅撅嘴巴。

化妆师撇开头,极力忍住喷笑的冲动。这么油腻的挑逗动作,也不知道秦青是从哪里学的。

“是这样子吗?”秦青看向朱晨风。

朱晨风:“……”

“哈哈哈哈哈!”化妆师一个没忍住,还是笑喷了。朱导无语的表情好搞笑!

“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朱晨风揉揉额头,嘲讽一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连挑逗都不会,看来初吻还在。郑桥松是不是不行?

“我真的不会,你教教我吧。”秦青满脸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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