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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烁说:“这就要从三十年前的南区香土村讲起了。”

香土村就是在南区工厂污染事件中被荼毒的村落之一, 也是顾承文挣出第一桶金的老家, 当然徐海震、萧绎琛和李慧茹也生在那里。

顾瑶一顿, 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徐烁是从哪里得知的香土村的旧事,她是从没有从顾承文和萧绎琛口中提过的,难道是徐海震告诉他的,还是他从上次带回的那些资料里发现的?

萧绎琛没有接话,神情也不像是否认。

徐烁继续说:“这个故事距离现在有点远,调查的过程也屡屡受阻, 要是在拼凑的过程中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希望萧叔叔能随时纠正。”

“三十多年前, 您和我父亲以及顾承文,都在香土村生活。你们三人友谊深厚, 志向高远,曾经一起立下豪言壮语, 要在江城这个地方干出一番事业。我父亲去考了警校,您决定学医, 唯有顾承文一时不知道该学什么,那时候江城还没有什么工商管理之类的专业。您和我父亲都如愿考上自己心仪的学府,顾承文也随便考了一个, 但那不是他想去的, 所以根本没去报道, 就整日在村子里消磨度日。后来, 我父亲跟着爷爷奶奶搬离了香土村,那一年,南区工厂也开始动工,所以他们一家并没有感受到后来污染所带来的问题。”

“又过了两、三年,村子里开始有人生病,从老到小都有,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南区的小医院里随便看看拿点药,少数人进城去看病,拿回来的结果说是‘癌症’。香土村的人没听过什么叫‘癌’,只是大约明白这个病不好治,要花很多钱,还未必治得好,所以大家都选择吃点药维持。”

“萧叔叔你当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城的医学院,正是课业和实习最忙的时候,你自然也不会有时间去听父母念叨村里的变化,直到你的父母也得了病。”

说到这里,徐烁顿住了,只是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萧绎琛。

萧绎琛仿佛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父亲确诊是癌症的时候,已经到了中晚期,他体内的癌细胞扩散得非常快,已经蔓延到淋巴。在这之前,我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气血很旺,又爱运动,就是有个毛病,凡是生病不管大小都拒绝上医院,就在药房里买点药对付着吃。他那个人也十分能忍,要不是实在疼的受不了,我母亲也不会将电话打到医学院里来。”

这之后的事可想而知,萧绎琛把父亲接到江城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吓了他一跳,好半晌说不出话。

等他再一问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才知道也不过就是两、三年的事。

那时候基因检测的技术还不够完善,但是就算不做基因排查,萧绎琛也非常确定他父亲的癌症不是来自上一辈人的遗传。

在父亲接受治疗的时候,萧绎琛听着母亲念叨着香土村这段时间来的变化,她说也许就是人老了,该生病了,也可能是村里的水有问题,喝着那个味道不太对,不少村民都跟着生了病,连庄稼都长得没有以前好。

萧绎琛一听这话,顿时想到三年前落成的南区工厂。

香土村的村民们大部分都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曾经也有人将工厂和水质的变化联系到一起,还去工厂里问过,去村政府反应过。

村政府也很快就给了反馈,还去工厂调查过,工厂方面也非常积极配合,出示了一份资料,证实他们的确将一些矿物质排放在附近的水源中,但那些矿物质对人体并无危害,而且剂量甚微,那是他们在经过几次过滤处理之后才排放出来的。

至于水的味道改变,就和这些矿物质有关。

工厂甚至声称,有了这些矿物质,这些水喝了之后会更有利于人体,直接装瓶就能当矿泉水了。

南区工厂的说辞要是放在今天,肯定贻笑大方,但是在三十年前,还是香土村这样一个地方,媒体网络还没普及,村民们乍一看到厚厚的一叠资料,又听到工厂方面各种天花乱坠的说辞,很快就打消了疑虑。

南区工厂也知道光是动动嘴皮子也不够,那次解释之后还非常大方的拿出一笔钱,分派到各家各户,每家都分到了大几千,这放在三十年前可是不少了。

这件事被萧绎琛的母亲念叨了一遍,萧绎琛越听心里越觉得南区工厂有鬼,可他也清楚就这样直接跑去问根本不会有结果,索性便不声不响的回了一趟香土村,在工厂附近几个水源处采取了样本,尤其是工厂排放出来的污水一并采集回去。

萧绎琛在实验室里做了一番测试,结果是,南区工厂排出来的污水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过滤处理,有害金属物的比例严重超标,这些有害物被附近的水源中和稀释,虽然已经减少了分量,可是人长期饮用一定会出问题。

也就是说,香土村这三年来出现了一批癌症患者,和这工厂排放的污水有直接关系。

这是必须要反映——这是萧绎琛的第一个想法。

可是该和谁反映才有效,该怎么办才能彻底根治这个问题,而不是又一次被工厂敷衍了事,萧绎琛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他最担心的就是,南区工厂一旦听到风声,就会立刻开始改良排污问题,等到有关部门去检查,发现一切都在指标之内,这事将来就不可能再去反映第二次了,而南区工厂也可以将自己和村民们的病彻底摘干净。

萧绎琛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他当时最好的朋友顾承文。

顾承文也在香土村住,又是积极地村干部,他父亲就是村代表,如无意外他将来也会是。

那时候,顾承文年轻力壮,还没什么症状出现,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的,怀孕之后没有一个顺利的,几乎都小产了。

这些女人里就有一个成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便是柳玲玉,可惜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有心脏病,视力和听力也有缺陷。

柳玲玉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嫁到顾家,顾家在当时的香土村不仅地多,而且有些家底,加上顾承文长得英俊,脑子活络,说话办事都很有一套,姑娘们明里暗里都挺喜欢他。

萧绎琛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顾承文受异性欢迎也不是第一天了,要不是萧绎琛的母亲突然提起来,说这两年南区那家福利院收了一些弃婴,有人说仿佛看到柳玲玉也出现过在那边,好像还把一个婴儿扔在门口了。

还有人说,顾家三代都是单传是有原因的,在顾承文之前,他父母也曾生养过几个孩子,都没活到三岁,顾承文是特别找了人算了命,说他命硬,只要能活到六岁,此后一生都会顺顺利利,平步青云。

不过这些风言风语大家也就是听听,传过一阵就散了。

只是萧绎琛听了却暗暗记在心里,很快就找到顾承文,没提柳玲玉和孩子的事,只是有一说一的把他的化验报告解释给顾承文听。

顾承文听了,当场拍案而起,暴跳如雷,还撸袖子说要跟这家工厂算账,要给村民们讨个公道。

萧绎琛的心一下子就放了大半,顿觉找他来商量是没错的。

听到这里,其实徐烁和顾瑶也已经猜到后面的大概,只不过这一段的细节,还真不是他们能查出来的,非得萧绎琛这位当事人才能知晓。

萧绎琛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反倒拿起脚边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他拧上瓶盖,问:“我听老金说,你们上次进来还穿了防护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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