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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郎见杨仪举手要去切那尸首,一时顾不上跟她争辩,勉为其难将一片叶子送入口中,微微一咂,果真有一股清爽之气在舌尖发散,将他方才那点燥热驱退不少。

“你……”十七郎刚要开口,见杨仪已经落刀。

她的手很稳,简直比屠夫的还要稳,也可能是他的匕首锋利,尸首伤口下很快被划开。

杨仪的眉心却皱了几分,她把匕首放在旁边,小心翼翼又去掰那猴尸的手,这次,手确实往外移动了些。

十七郎听见她轻轻吸气的声音。

“发现了什么?”

杨仪握着那猴尸的手,被牵引出来的手上沾着血,看着越发瘆人。

她屏息:“这实在太过诡异。”

原来那尸首的手,竟是自胸前伤口透入,死死地捏住了它的心!

之前杨仪之所以拉不出这只手来,正是因为这手连着心脏,如今切口大了些,手被一拽,那心也跟着往外挪动了几分。

十七郎照面看见,牙关一紧,薄荷叶子给咬碎,舌尖上便多了几分辛辣:“它是真的要把自个儿的心掏出来?”

倘若刚才他替杨仪去拽,手是能拽出来的,可这五脏六腑只怕也要跟着排队壮观而出了。

幸亏不曾轻举妄动。

杨仪指了指伤口处:“官爷有没有发现,我方才切开这伤处,并没有血流出。”

十七郎道:“不用你说,方才在河边我便知道,它身上已经没多少血了。毕竟这般的伤,它又在高处,早该鲜血横流,可地上跟石头上只有少数血迹。”

杨仪没想到他看着粗豪,竟也观察入微:“可是,官爷不觉着更奇怪了么?从河道到岩石的痕迹,也没有多少血,那就是说它的血是在河水中几乎流尽了的,但如果伤到这种程度又失血过度,它怎可能爬上河岸,甚至爬到岩石上?”

十七郎颔首:“但也不可能是有人把它放上去的,河道上的痕迹很清晰,爪印鲜明,且靠近河岸的地方,并没有人的足印,可见绝非是有人将它从河里捞出来的。”

而且十七郎心里清楚,此事未必是人力所为,假如真的有人杀了这猴子,得先放血,又伪造地上爬行的痕迹,还得免去自个儿的脚印,与此同时,也要冒着被村民看见的危险,那这凶手多半是个疯子。

可如今的种种痕迹所指,都是这猴子自己爬上来的,但既然失血过度又是致命伤,它又是怎么爬过河道爬上岩石的。

石桌底下的豆子忽然呜咽了两声,慢慢把嘴贴在地上。

十七郎歪头看了看狗子,又看向杨仪:“说来你这狗是怎么回事,为何总跟着这猴儿?”

杨仪正在端量猴尸捏住的那颗心脏,未曾回答。

十七郎把嘴里的那点薄荷咽下去:“你确定这是个人?”

杨仪道:“对于寻常之人来说,外形自然无法分辨,可是脏器是不同的,比如人心跟……”她正说着,突然意识到周围静得可怕。

杨仪后知后觉地看向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十七郎,避开他洞察幽微似的眼神,改口道:“其实要分辨也不难,最直接的,是人跟猴类的一个区别。”

“区别?”

杨仪将手轻轻摁在尸首的下颌处:“人有腮,而猴类并无,但猴子有一处嗉囊,可以储存吃食,官爷只看此处就知道了。这具尸首,没有嗉囊,腮却很明显。”

他要不信,去找一只真正的猿猴来比对就知道了。

被杨仪指点,十七郎凑近检看,随口似的问:“你知道的挺多,哪学的。”

“早先读过几本……医书而已。”

他仿佛一笑:“可你的手法,不像是只读过书那么简单。”

杨仪垂眸,然后她道:“方才官爷问我,豆子为何会跟着这猴儿,我忽然想起一事。”

十七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并未说破:“何事?”

杨仪道:“豆子是我来到蓉塘后捡来的,它原来的主人也是蓉塘村中人,后来,他们的儿子在一次庙会中走失,遍寻不着,那家人为找孩子,疯的疯,死的死,剩下的人便搬走了,便没人再管豆子。”

十七郎难掩眼中的愕然:“你说那走失了的孩童……”他盯着那僵卧的猴尸,打住,喉中的薄荷叶泛起些许苦涩。

杨仪仰头看天:“据说当时孩子走失的时候,就是在这龙王庙里玩耍,不知真假。”

一阵风来,把龙王庙墙角的一棵银杏树吹的哗哗作响,有几枚叶子随风滚落,向着此处掠来。

杨仪回头看向十七郎,却见这虬髯剑眉的男子盯着石桌上的猴尸,他的唇间吮着半片薄荷叶片,不知是否在磨牙,叶子随着上下微动,翠绿的叶片跟乌黑的胡须交相辉映。

十七郎道:“我刚刚想起,河岸跟岩石上的痕迹,是两边掌印都有,倘若它是活着爬上岩石的,那这以手掏心的动作必定是他断气之前故意。”

杨仪却没想到这个:“他为何要这样做?”

她在猜测是不是这“猴子”中了毒。

十七郎道:“别的地方不去,偏费力爬上岩石,他这是——故意要让人发现。”

“故意?”杨仪一惊。

“若我想的不错的话,”十七郎盯向她:“他的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

可是这“猴子”身上又无衣物,有什么自然就发现了。

十七郎看出杨仪的疑惑:“或者我说的该明白些,是他‘身体之中’有没有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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